在桐花盛开的季节，柳毓珄、骆执秋以及封离月踏在一条山阴小道上。
小道的右边是满山的桐树，左边是一条清澈的小溪。
这里便是位于青丘北边的槐江山。
若是站在高空中，南望青丘山，仙气缭绕；西望大泽，目极烟波浩渺。
当柳毓珄向青丘传讯，说要亲送封离月回青丘时，很快得到了青丘的官方回复。
先是说她辛苦云云，又说给幽都添麻烦了非常抱歉，最后说把封离月送至槐江山即可。
若说青丘作为国都庄严而隆重，槐江山便是群妖国众妖的贸易中心，随和而亲切。
比如柳毓珄一踏上这里，就有人亲切的问“姑娘，买妖丹吗？”
然后那人还看了看柳毓珄一旁的封离月，非常热情的帮忙估价，“三千灵石，大约合十万两黄金。”
她再三确认后，发觉那人不是来消遣自己，而是真诚要跟自己做生意时。
她不禁哀嚎，觉得自己被国主舒云耍了，他很大可能是让自己改改槐江山的风气的。
但是她并没有除恶扬善的爱好，所以舒云的愿望很可能要落空。
“前面来人了。”骆执秋下巴微抬示意她看向前方。
柳毓珄心下一松，继而眯着眼看来人，疑惑道：“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妖呀？”
同时她故意停在原地，让张君实过来迎接她。虽然这个林子没什么人，但她就想摆摆谱。
“张君实，乃是人喝了兽血化为妖的。”封离月白了她一眼道。
像是觉得她没见识。
“他人怎么样？”柳毓珄看向封离月。
其实她好奇张君实会不会杀了她，然后私吞了封离月的妖丹，或者卖给其他人。
封离月苍白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道：
“若是别人，或许没什么好日子，但是落在他手里……嗯，国主还是疼我的。”
‘疼’，柳毓珄思索这个字的含义，讥讽道：“原来你跟舒云还有一腿呀，那天干嘛牵扯苏意。”
她指的是那天封离月对苏意百般祈求。
果然封离月脸上的神采消失，静静的立在那里。
正说着，张君实踩着厚厚的桐花路过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待到三人跟前，张君实率先跟两人抱拳行礼。
真是个有礼貌的中年男子……柳毓珄心想。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萧平寿的面庞，开口道：“你认识萧平寿吗？”
对面男人神色从容，道：“他是昭国权倾朝野的太师，自然是认识的。”
答了跟没答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柳毓珄觉得他跟萧平寿熟悉，直截了当道：“你跟他熟吗？”
但见张君实垂下眼皮，神色黯淡，继而苦笑道：“我这种卑劣的小人，自然不认识大人物。”
这倒是句实话。
按照六界生灵鄙视链，衔坞城修仙的人类高于普通人类。幽都的修士跟妖、精不相上下，都处于鄙视链的低端。
喝兽血变成妖，则处于鄙视链的最底层，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污点。
而且一般情况下，放弃人类身份降格成为妖的，基本是在人类地界犯了事，然后以妖身份逃脱罪罚。
这是青丘和昭国心照不宣的秘密。
是故，张君实放弃人身，变成妖类，自称卑劣的小人物也算是妥帖。
也是封离月见了他非常开心的原因。
在他们愉快的完成交接后，柳毓珄跟骆执秋分别在河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怅然道。
骆执秋被她正经的样子逗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倒不是。”她展颜一笑，“就是老感觉腹内空空，可又觉得不饿。”
哗啦啦的水声悦耳，岸边两人静默无言。
半晌，骆执秋牵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放在自己心脏位置，继而缓缓下移。
她的表情从惊愕到泪眼婆娑。
他才是真正的腹内空空，小腹内无任何器官，只是用灵力让自己显得跟平常人一样。
“你不是神尊吗？”柳毓珄忙问道。
神尊乃是六界战力最强之神，就连苏意也不是他的对手。三百年前，神尊和琉璃雪一战，后来两人都消失了。
莫非他是跟琉璃雪一战时被琉璃雪，也就是自己所伤？
她焦急的神色看着他，希望他可以为自己答疑解惑。
他脸上露出凄楚的笑容，道：“阿毓，你宽仁正直无私，怪不得她对你满怀期待，从来不担心你走岔了路。”
“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柳毓珄追问，“另外，她是谁？”
“我是神尊没错，但即便贵为神尊，想要做一些事，肯定要付出代价的？”
“是为了照顾我吗？”
“是为了赎罪。”
“我是琉璃雪？”
“对。”
“为什么你杀不死我？”
“因为你是她满怀期待降世的。”
“他是谁？”
“是一个禁忌。”
之后两人又是长久的无言。
微风轻轻拂过水面，掀起一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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