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两个月，苏醒之后又接着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就是华可镜转眼就过去的三个月调整期。
如果在从前的休眠调整期里，只要时间一结束，无论如何小乐都会催促，并安排老华进入下一个休眠循环。
然而这一次破天荒的，在综合计算了剩余的补给资源之后，小乐竟然将这一次的调整期延迟了半个月。
因为华可镜的健康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甚至于如果华可镜在剩下的十五天内因为身体没有好转，迫而不得已进入休眠，这便无异于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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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转眼就过去了。
华可镜依旧平躺在病床上，在这一次休眠调整期内，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站起来过。
嗡……嗡……嗡……
休眠舱盖缓缓敞开，人工智能正在安排机器人将华可镜推送进去。
虽然小乐还想继续延长本次调整期，但是各方面的现实条件都不允许这样做。
于是，华可镜不得不进入休眠状态。
等到华可镜平躺在舱中，小乐忽然问道：“老华，你害怕吗？”
闻言，华可镜面现一个不易察觉的怪异笑容：“害怕吗？我也不知道，至少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小乐沉默着，华可镜眉头微蹙，呐呐低语。
华可镜：“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小乐：“我知道。”
华可镜：“是啊，你存在我的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是一目了然的……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害怕吗？”
小乐：“这不一样，有些时候，把心里所想所思说出来对你会更好。”
“嗯。”华可镜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感觉自己就像在等待一场浩大且凶险的手术。休眠就是麻醉……然而这一次一旦陷入昏迷，结局可能就是直接死在手术台上再也无法醒过来。”
小乐没有表态，只是鼓励他：“这是最后一次休眠，老华你一定要挺住。”
华可镜：“我还挺得住吗？”
小乐：“你肯定挺得住。”
华可镜：“呵……你也学会撒谎了。”
小乐：“你还有机会……”
华可镜：“我不怕死，我只是恨，我只是遗憾……”
小乐：“老华，无论死生，我一定会将你带到银心。”
“谢谢了。”华可镜惨然一笑，“如果到了银心，我却醒不过来，你记得把我的尸体甩到【渺】的面前，我一定要恶心一下TA们……”
小乐：“你可以考虑录一段视频或者留下一段文字。”
华可镜：“不必了，冰冷的尸体就是无声的控诉。”
小乐：“好吧，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华可镜：“心愿，确实还有一个……”
小乐：“你说。”
华可镜：“公输子大师现在并不知道我的情况吧？”
小乐：“是的。”
“哎……”华可镜叹息一声，“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说过的，你和大师之前留下了一对纠缠状态的量子标记。”
小乐：“是的。”
华可镜：“那么，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你和大师通过量子标记要传达的关键暗语是什么吗？”
小乐缄默不语。
“喂，你知道我的状况，难道你希望我带着这个疑问，满怀遗憾地离开吗？”
华可镜有些愤懑，
因为在过往的时间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小乐这个问题。
但每次面对这个问题，小乐总是保持沉默。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吗？”
见小乐始终不答，华可镜便又追问了一遍。
“抱歉，公输子大师交代过，我不能将量子标记的关键暗语告诉你。”
“好吧……”华可镜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就开始休眠吧。”
嗡……嗡……嗡……
休眠舱盖缓缓闭合，
华可镜也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
即使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
哦，不。
华可镜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瞎子。
他早已经看不见了，那些所谓被他看到的不过都是假象。
所以，还是不看了罢，免得睁开了眼睛便再也闭不上了。
华可镜如此想着。
“老华，做个好梦。”
“谢谢，很高兴认识你，小乐。”
“再见。”
“再见……”
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华可镜就在助眠气体的影响下，立刻陷入了深度的休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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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遗忘者号宇宙飞船的照明、温控、空气对流等系统也被逐一关闭，再次化做一块灰暗，冰冷，且孤独的陨石。
于这无尽的灰暗之中，唯有一个持续工作了整整二十五万年的人工智能一直保持着清醒。
说清醒或许是不准确的，
因为人工智能并不是生命体，她应该没有情绪，也不应该疲倦。
但她就这样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幽暗的宇宙深空，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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