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火急火燎冲进医院的楚陶然和江依依，迎面撞上了汤莹。
汤莹一把撕开了二人：“走，跟我回家……”汤莹沉着脸说。
“妈，怎么了……诶……”
强硬拽着江依依的胳膊，用力拖拽出了大门。
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过楚陶然。
他独自一人进了电梯，出来的这一层，比其他楼层，都要安静很多，充斥其中的气息，钝得让人心口发疼。
走过几个拐角，不远处那道瘫坐在地上的身影是林静涵，旁边一个清洁工在打扫卫生，使劲地拖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楚陶然跑过去，把林静涵扶起来：“妈，我回来了。”
“小然？小然！”林静涵的声音小小的，飘在唇边，蒸发得很快。
“嗯，我在。”
林静涵一把紧紧攥住楚陶然的手，抖着嘴唇，说：“你爸没事……他没事……你别怕……”
心里酸涩，楚陶然轻轻拍着她的手，她是自己怕，她太害怕了……
“爸醒了吗？”
“没，醒了会有人来叫我的。”
清洁工已经拖好了地，楚陶然看了一眼收在垃圾桶里的汤盒，眼神暗了暗。
“妈，我先送你回家行吗……”林静涵的精神状态太差了。
“不！我不走！万一……”她的声音愣愣地截住，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个必然的结局。
病床上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啊，是她……下定了决心，要跟一辈子，要爱一辈子的人。
她离开了，很可能就是一次猝然的失去，她怕来不及，怕连一句“再见”，他们都来不及。
“爸不会，要是他醒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比你还难过。我叫漆与白来接一下你，我在这儿替你守着，好吗？”他尝试说服林静涵。
林静涵不答，低头看着刚刚拖完，还泛着水光的地面，冷冰冰的，很快就会干的，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半个钟头后，漆与白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身后跟着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漆阿姨。
“静涵，来，先到我家吃点东西垫肚子……”
“吃什么啊，你做的东西能吃吗？别添乱，让爸煮点面。”漆与白皱眉，大喇喇地说。
漆阿姨尴尬地扯扯嘴角，拉着楚陶然：“小然也回去休息一下吧……”
“休息什么啊，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把楚叔叔一人留在医院。”漆与白大刀阔斧地斩断了漆阿姨没有实际效力的温和。
“你给我把嘴巴管好了，人家正难过着呢，你还在这儿瞎闹！”漆阿姨厉声瞪了一眼漆与白。
“我没闹，现在是客套寒暄的时候吗？去，跟林阿姨开门见山，现在就该回去补充体力，搁这儿耗没用。”
楚陶然看他一眼，不说话。
“你什么语气？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漆阿姨这次真的板起了脸。
“回家再骂我，你是来搞定林阿姨的。”漆与白抱臂站到一边，与楚陶然对视了一眼。
林静涵好像根本没有在听这两个站在眼前的人在说什么，面无表情，漆与白的那些话就响在耳边，可她就是没有反应。
“静涵，”漆阿姨在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把自己照顾好，否则就是再给小然添乱。”
林静涵似有似无地抖了一下，手指慢慢蜷了起来。
漆阿姨顺势就把林静涵强扶起来，僵持了几分钟，两人相携着缓缓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楚陶然对漆与白颔首：“多谢。”
“见外了啊。”漆与白敛去刚刚那副面冷样子，“有事儿来电话。”
“一定。”
“嗯，走了。”说完，漆与白大步追了上去。
有些话楚陶然作为儿子，没有那样说的立场，可漆与白这样的外人，他冷冷说出，才能让林静涵看到真实。
事实便是如此，人生里起一场铺天盖地的风，你必须把脸上的沙尘抹掉，然后继续往前。
林静涵与楚建赫的感情有多深，楚陶然再清楚不过，就如院子里的枣树，岁月不减其光彩，反而愈发葱郁。
他很小的时候，楚建赫就把他领到枣树前，那时枣树不甚高大，瘦瘦的一棵，楚建赫说，这是妈妈的树，以后等他长大了，要把结的果子摘下来给妈妈吃。
他很难忘记那些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吃枣子的情景，楚建赫抢了最多，把林静涵闹生气了，又偷偷地一个一个往她的口袋里塞，等林静涵发现了，楚建赫就傻乎乎地笑一笑说，你的，都是你的。
这些细节，在楚建赫病重之后，越发地清晰起来。
楚陶然也偶尔难过，尤其在想到这些片段时。
病房的门就在他的身后，可他还没有做好打开的心理准备。
……
江家的饭桌上一片死寂，江际扬像往常一样低头看手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等江依依注意到的时候，江际扬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
汤莹曾经抱怨过几次，他一个人闷声看手机，搞得家里的气氛很冷淡，但江际扬没理她，汤莹说了几次，也就拉倒了。
今天江际扬问了几句楚家的情况，感叹了一番，但重点是他回家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直到刚刚，他才等到了回来的汤莹，这才吃上了晚饭。
“妈，你刚刚为什么拉我走？”江依依小心翼翼发问。
“吃你的。”
“哦。”江依依不强求，反正……她可以问楚陶然。
她问，楚陶然肯定会告诉她。
汤莹重重地夹菜，盛汤的时候也把汤勺晃出很大的动静。江依依低头凶猛地扒拉米饭，她有一种预感，这顿，她应该早点吃完，早点抽身……
“你干嘛？是吃饭还是打仗？”江际扬今天也不怎么高兴，说话就也同样冲冲的。
“怎么？走之前没给你做好了委屈你了是吧？你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弄啊？你也真有本事，十二点多了，你就真等到我回来给你做，我就奇怪了，就是弄点东西吃而已，凭什么我能做你就不能做？是不是我就天生的劳苦命，十二点回家，也那个福气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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