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竹清依旧抱着膝盖，把头抵在膝盖上。
她没有抬头。
她像是一块石头，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给予戴沐白任何反应。
小舞张了张嘴，看看朱竹清，又看看戴沐白，选择暂时闭嘴，不打扰他们两人的事情。
戴沐白痛苦地闭眼。
但他没有立刻开口安慰朱竹清，更没有上前一步去拥抱她。
“你还记得九年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戴沐白语气温柔而平和地问。
朱竹清机械地回答道：“你曾经对我说，你希望我可以坚强，勇敢，自信，独立，强大。当然，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撒娇，任性，也可以脆弱。”
“你做到了吗？”戴沐白接着问道。
朱竹清沉默。
沉默到一旁的小舞都要按捺不住急脾气了。
小舞凶巴巴恶狠狠地瞪着戴沐白，要是目光能够化为利刃，现在戴沐白已经被她戳得千疮百孔了。
“我没忘。”朱竹清的声音依旧如同机械一般毫无感情，“正因为没忘，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我一直在前进，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停努力，不停前进，我终有一天可以与你并肩而行。”
“但我错了。”
“直到那天，我才突然发现，我不仅没有追上你，反而与你的距离越来越远。”
“甚至，当我抬头的时候，已经连你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于是我终于发现，我所谓的坚强，所谓的勇敢，所谓的自信，所谓的独立，所谓的强大，都不过是……认定你不会离开我而产生的虚幻泡影。”
“我终于明白，我还是被你惯坏了。”
“于是我开始尝试挣脱你对我的影响，我开始逼迫自己遗忘你，或者开始憎恨你。”
戴沐白的心一颤。
他终于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穆白叹息一声，切断与戴沐白之间的通感。
二哈本想看热闹，但被路明非提醒之后，虽然不情不愿，但也老老实实龟缩在了蟠桃树下。
大明无声叹息，拽着依旧怒瞪戴沐白，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小舞离开。
大明低声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咱们外人不要插手，也不能插手。”
小舞气呼呼的，坐在远处树根下看着他们。
戴沐白脸色几度变化，最终，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他蹲下，坐在朱竹清身边。
“你长大了。”
“但我，一直以为你还是十二年前那个倔强的小女孩。”
朱竹清终于抬头。
她没有哭，眼睛乌黑透亮，仿佛能够通过那双乌黑的眼睛看到她那脆弱的灵魂。
“我以前总在你面前哭。”
“我自己都觉得幼稚，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朱竹清眨了眨眼，她忽然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戴沐白微微张嘴，似乎欲言又止。
朱竹清，真的长大了。
戴沐白抿唇，他看着朱竹清美丽冷艳却在此时显出温婉的脸，忽然摇头失笑。
“我以前总哄骗你，因为我觉得，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反对。”
他垂下眼帘，睫毛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
朱竹清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惊讶，没有生气，也没有释然。
仿佛洞悉一切。
然后，与己无关。
“我没有骗你的，是我喜欢你，是我永远不会抛弃你。”
朱竹清点了点头，认同戴沐白的话。
但是她问：“但是你爱的是那个雪儿对吗？所以你选择让我给她让位对吗？”
戴沐白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面容柔和的朱竹清，摇头。
“她不需要你让位。”
“呵～”
朱竹清并拢双腿，侧坐在草地上，她缓缓直起后背。
此时她收敛笑容，冷艳的面容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不再爱你，会怎样？”
戴沐白盘膝而坐，同样严肃而端正。
“我想过，我曾担心你成为下一个比比东，甚至，比比比东更加可怕。”
“那么你会怎么做？”朱竹清问道。
戴沐白深呼吸，他微微错开与朱竹清对视的目光：“尽我最大的努力杀了你，然后自断一臂，永不长出，作为赔罪。”
朱竹清闭上了眼睛。
戴沐白的回答，对他自身来说几乎无关痛痒。
他不会为她殉情，也不会救她。
他依旧会做他的皇帝，依旧会爱千仞雪，依旧会成神。
除了一个曾经爱过来女人和一条胳膊，他什么都不会失去，什么都不会放弃。
“那么，一旦你不再爱我，你会怎样？”戴沐白抛出问题反问朱竹清。
朱竹清勾唇，皮笑肉不笑。
“杀了你，再毁灭一切，最后孤独地活下去。”
她同样也不会为他殉情，更不可能放过他，不可能放过全世界，不可能放过自己。
“告诉我，你的答案。”
“告诉我，你的答案。”
二人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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