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明豪言壮语说得轻松，但现实并没改观，“子枫教育”APP试运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问题也在不断积累。
王志格介绍的一个退休老师反应，系统经常卡壳，他听不到学生，学生也听不到他，画面都不动，他得重新登录好几次才能解决，但重新登录需要时间，这样就会遭到学生的差评。
“咱们这如果真转起来，我评分低就会影响我接下来的生源。”那位老师抱怨，“系统默认逻辑是评分高的老师才能出现在学生搜索界面的前列，我分低了，主页在后面，新学生很难看到我，这样我会越来越没课上，但这不代表我教得不好，完全就是系统卡造成的。”
“我懂我懂。”李子枫安慰，“现在只是试运行，您的评分回头我让后台给您加回去。”
“他不仅仅只是这个意思。”李天明插了话，“现在学生和老师都不多，流量不大，系统都撑不住，那大了呢？如果老师和学生各增加十倍百倍，系统会不会经常卡？是不是得重新登录很多次？每次重登都得花时间，但1节课就25分钟，每1分钟都是学生花钱买的，损失20秒他们都会抱怨。”
“对对对，我也有这个意思。”那个老师赶忙附和。
“行，我记下来。”李子枫在笔记本电脑前劈里啪啦地打着字。
“那个……”此时另外一位白发老师站了出来，“我家电脑经常死机，公司能不能给咱配好一点的电脑？”
李子枫闻言打字的动作瞬间停住了，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这位敢说敢要的老师。
白发老师有些难为情，但不退缩，“其他公司都给员工配电脑的。”
“给您配一台没问题。”李子枫认真看着他，随即视线环绕一圈，“给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配都没问题，这才几个人……但如果老师增加100倍呢？我直白说，公司没那么多钱，人家公司员工是一天8小时绑在公司，现在还都是996，咱们老师无论是当下还是以后，都是兼职，不可能你每天就上1节课，25分钟，然后我就给配电脑。”
“我每天工作可都超过8小时了。”白发老师据理力争，“周末我都没休息，上周日还上了10小时！”
“我知道我知道，但只是目前老师不够的阶段。”
“老师够我也会干够至少8小时啊！我每天自己的时间4小时就够了，咱们可以签正儿八经的全职劳动合同，还是说以后老师多了，就没我们这些老骨头什么事了？”
其他年纪大的老师纷纷赶到了危机，面面相觑。
“不是不是！”李子枫感觉自己越解释就越乱，“我不是那个意思。”
“硬件设备还是自己解决吧。”李天明说，他知道李子枫的难处，“每人一台电脑，确实吃不消，这样子枫，你让技术团队在app里做一个网速和硬件设备测试的功能，不仅是老师，还有学生，所有人都要通过测试，比如自家的网速以及电脑系统稳定性达到多少才能开课。”
李子枫摆了摆手，“如果是这样，很多人还没做测试就放弃上课了，他们肯定嫌麻烦，会影响招生的。”
“咱们可以把测试时间加快啊，比如2分钟测试，甚至1分钟，1分钟的耐心他们应该有吧？而且只是在第一次上课前测一下，最开始的测试通过了，以后的每一节课就不用重测了，直接上课。”
李子枫挠了挠脑袋，“这会不会太麻烦？”
“总比上课体验差强！”李天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一个学生，就要服务好一个学生，口碑就是这么来的，最好的广告就是口口相传，总比你招了几百万学生，然后骂声一片的好！线上教学，我们要把跟老师上课水平无关的因素降到最低。”
“对对对！”其他老师纷纷附和，都认为李天明这个办法好。
李天明也惊讶于自己居然能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案，不管有没有用，实践起来效果如何，至少李子枫最后记在了他的电脑里并开始跟app制作团队沟通了。
每周一次这样的总结性小会确实很有必要，这是一个不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的过程。
只不过对于创业团队来说，发现的问题总比能解决的问题多出几十倍，每个人的神情上都是困倦与焦虑。
李子枫走后，现场的抱怨声、感叹声有增无减，而这些往往就是李天明要面对的。
“坦白讲，我带毕业班这么多年，压力都没这么大。”谢愚生笑着说。
“我没时间上厕所，有次拉肚子，我差点……哎，跟我那1岁的外孙干一样的事儿了……”
“还要笑，我一不笑，那些外国学生就问我为啥不笑，是不是不喜欢他们……说实话我饿得没时间吃饭，怎么还可能笑得出来！”
“可不是么，舒舒服服过退休生活多好，跑来搞这玩意儿！”
“咱这公司就是一个没经验的小孩带着一帮老头，能成也算个奇迹了……”
往往这时候李天明就会站出来当和事佬，让大家多给公司一些时间，本来试运行就是找问题的，有任何问题充分讨论才有可能解决，以后会越来越好，虽然连他自己都看不到越来越好的以后在哪里。
除去公司这些普适性问题，学生本身的个人素质也始终是逃不掉的难题。
李天明昨天上课，遇到了一个学生，在他讲课的途中给他竖中指，并用李天明听不懂的方言英语骂脏话，至少那个学生的神态让李天明觉得肯定是脏话。
还有一个学生问李天明，如果不当老师去外面找新工作，会去哪个国家？
李天明说他当然会继续在中国。
结果那个学生嗤笑一声，说，“你应该来德国。”
“为什么是德国？”李天明问。
“因为是我们德国人付你钱的，你是我们养的，所以你就应该来为我们工作。”
隔了一个屏幕，接触不到真人，就有了不计后果的键盘侠和屏幕侠。
遇到这类学生，唯一的出路就是深呼吸，自我调整，不被尊重的自我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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