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人民医院。
数日前的一场大雪过后，春城的天一直笼罩着阴沉，直到今日才终于放晴。
窗外，雪渐渐化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鸟落在嶙峋的枯枝上，那承受了数日雪压的枝桠颤了颤，“嚓”一声，折成两段，跌落在雪地上。
杨一鸣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浓重的疲倦感袭来，他不禁闭上眼。睡不着，他也不打算睡，于是开始在心里反复回味着先前的聊天。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句，甚至对方言语间透着冷漠，但他依旧有些恍惚。
该怎么形容他收到那条好友申请时的感觉？
夙愿以偿、恍然如梦，还是洋洋得意？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不由得想，那个人真是聪明啊，要接近附中的神话，果然得另辟蹊径。
敲门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杨一鸣闭着眼，心却随之一颤。
那声音带着固有的节奏，三下一停，却仿佛敲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的心跳不断加快。
他没有回应，那敲门声便止了，过了会儿，才又响起。
杨一鸣不禁在心里暗笑，如果是那个人，应该已经闯进来了吧？有钱人家教果然好，与他们一点也不同。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却听见开门的声音，于是赶紧又闭上眼。
杨一鸣没有看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接近。
他不禁想，果然每个人的气息都是不一样的，生活在阳光下的人，闻起来总是干净温暖的，不像他……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片沼泽，荒草丛生，淤泥遍布，越往下越是漆黑肮脏。所以才要披上纯洁美好的皮囊，假装自己还可以靠近阳光。
拉椅子的声音响起，杨一鸣忍不住猜测，他会守着他吗？守着他，等他醒。
正想着，便听到他的声音。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不禁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自嘲道，想什么呢，他原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他睁开眼，那张深刻记忆的脸映入视线。
“你来得好快啊。”杨一鸣笑着说。
穆凉却没心情跟他寒暄，他将那则帖子点开，扔到他面前。
“能解释一下么？”
杨一鸣愣了一下，明明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浮现出茫然。
他拿手机的时候，有意停了一瞬，让手背上的乌青和狰狞的针孔清晰地暴露在穆凉的视线中。然后，他的目光在帖子上停了一会儿，下划，嘴角扯出一个惨淡的笑。
他将手机还给穆凉，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又抬眼望着他，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穆凉扯了下唇角：“你当我傻子么？”
“当然不是，”杨一鸣轻轻摇了下头，微笑道，“你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最优秀的，闪闪发光，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所以不应该被觊觎，更不能被谁拥有，所有人都这样认为，不是吗？
穆凉注视着眼前苍白瘦弱的少年，那种压抑的感觉又浮现了。他看不透他，就像眼前蒙了层白雾，而他躲在那雾里，妖精似的。
他一直这样么？还是那件事后才……
“关于那件事，我很抱歉，当时我的确不知道……”
穆凉顿了顿，因为他看到杨一鸣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便是尴尬、难堪，甚至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恐惧。他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却归于一个平静的笑。
“没关系。”杨一鸣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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