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后，王医生来给他拆绷带。
胳膊一圈一圈在他脑袋旋开，随着一层层绷带的落下，他缓慢张开眼睛。
眼前的事物像是扑上灰尘，有点模糊不清，过几分钟，视线逐渐清晰。
王医生又举着他那医用手电筒扒拉着他眼皮往里照。
戚伊依紧张的站在旁边，看着。
不久，王医生关掉手电筒，说：“挺好，恢复得不错！身上的伤再养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王医生！”戚伊依刚说一句话，就被戚九寒冷不丁打断。
他低下眼，说：“王医生，我出院以后能继续以前的工作吗？”
王医生眼底闪过一丝可惜，他背过双手，说：“你的眼睛需要养上一阵子，想恢复工作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要保证不能让它受伤，否则”
他顿住，不再往下说。
大家都是成年人，受伤的下场无需言传。
戚九寒笑了笑，没有情绪：“我知道了！”
“嗯，养着吧！”王医生转身走了。
他靠在枕头上，神情失落。
戚伊依坐下说：“小九，没关系的，你一定能恢复以前工作的，别想太多。”
他扯了扯唇，嗤笑：“嗯。”
接下来的小半月里，时不时有人过来看望，支也他们事情多，来得少。
基本上都是戚伊依陪着。
今天直到中午，也没见到她的人影。
眼下的天气超乎寻常的好，窗外的树木苍翠欲滴，还有温风沙沙作响声。
他似乎梦见她了。
她就站在丽江大索道的雪山下，踮起双脚，兴奋异常地朝他挥手，随风飘动的长发浓黑，映衬得她小脸儿嫩白。
特别突然的，他胸口闷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咳嗽，习惯性地用手背抵住唇，尽量压低声音。
身前貌似有什么挡着光，她背对着他，微微荡起的窗帘遮住她的身影。
看不太清。
他低低地喊了声：“姐？”
她不吭声。
他又问：“姐，是你吗？”
她还是一语不发。
这下他终于感到惶恐不安，心中好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咬着不肯松口。
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不是戚伊依。
窗帘从她身上飘落，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一抹窈窕的倩影，头发似乎又长了，漫过了肩膀。
亮黄色的光弥漫于身上，像嵌了一道金边。
她沉默不言，仍然没回头。
静默半晌，他垂下头，确定又肯定地说：“小夏。”
“是我。”她抿紧唇瓣，这才回头看他，双手环胸，眸光如往常清亮。
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小九。
阴郁、沉闷，像棵枯草毫无生气。
他看着她，心头微微一动。
他重新躺回病床上，阴影遮住他的视线，可盖不住他脸上浮动的细微表情。
他有些想笑：“你怎么来了？”
她迅速反问：“我不能来？”
他愣了一瞬，“你的病好了？”
她继续问：“我不能来？”
戚九寒莫名笑了，妥协下来，“能。”
然后又是长达很久的静默。
他半撑着下巴，脑海里飞速思考着。
她见他扬手指了一下，低低地说：“站很久了吧，过来坐下。”
她默然地攥紧拳头，眼尾染上愠怒，“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
“解释？”他顿住，那双漆黑沉寂的眼睛迎上她的视线。
却又在一秒后，飞快垂下眸。
他在逃避，或是对自己现在的情况，感到深深的自卑。
她冷笑：“戚九寒，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连生病都不敢和我说？”
他淡笑，脑袋向后，枕在双手上，散漫道：“你不用激我，没用。”
他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又说：“你的伤好了吗？”
姜席夏执拗地说：“解释。”
他尚且不知道她这么犟。
喉间发出细碎的笑声：“我人都在你面前了，还要什么解释？”
她强忍住哭腔，偏执的重复：“解释。”
他怔了怔，旋即坐起身子，大手使劲把住床头，光着脚踩在地上。
他冲着那抹黑色的影子，俯身笼住。
“我错了……”
她张口咬在他肩头，呜咽的哭出声，豆大的泪花滚落，濡湿条纹病服。
他紧紧拥住她，仿佛想把她融入身体里，“对不起……”
“我问你，你不想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怕我嫌弃你？”她断断续续的问，小脸儿上满是泪痕，看着怪可怜的。
“我怎么会……”他突然又戛然而止，感到她小动作，鼻尖酸涩极了。
怀里的柔软动了动，她轻轻剐蹭他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轻声说：“戚九寒，就算你不在部队了，我也不会丢下你。”
环着他腰身的手又重了些，他的鼻息从头顶洒下来，浓烈又粗重。
他身子缓慢落下，胸口发闷。
他低声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眼风向下一扫，“自己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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