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
那时我已经十三岁了
陪着爷爷在他家门前草场上看晚秋
周围的竹林松树枝儿好像在招手
摇曳着那妖艳的身姿
呼唤着一群鸟儿
它们呀呀地林子里叫着，欢唱着，一只只惊过天空
留下一道道残影
那最后的残影被忧郁的晚霞吞噬
我的思念像天边晚霞一样
燃烧着，像舞动的红绸
跳跃着，在田野中打旋
终于，逃离我的躯体
飘向鸟儿离去的天空
爷爷告诉我，那是大雁
我问，它们南飞回家了吗？
我问，它们一直留在这儿吗？
我望着爷爷
爷爷只是笑了笑
深秋了，它们都要飞向远方
飞向远方，再也找不到了
大雁飞走了，带走了——
爷爷老是朝着对面山头望去
那座长得像龙冠的山，头顶上有一棵大树，大树有些年岁了
那是我们那最大的树
我跟我姐，我弟，经常去对面的山上爬那棵大树
有时候必须带个楼梯，因为它的腰身实在太粗了，连三个小孩都抱不住
爷爷老是说，以后他要是走了，就把他埋在那棵大树底下跟奶奶合葬，一起守护着大山
守护着我的童年
又逢晚秋，那是多年的以后，我来到老房子，站在草坪上望去
突然觉得树没那么大，没那么伟岸
可爷爷终于跟奶奶合葬在了一起
我去坟前祭拜
看了又看下面的水库
难怪这个水库以前就叫——画龙
后面才改了名
可依然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望着天边的火焰依旧燃烧
像炫舞的裙子，翻滚着
像突然爆破的熔岩，咆哮着
赤黑色的鸿雁衔着一片红叶
打着旋
一下，两下
站稳了双脚
它那双脚扣在树尖尖上
锐利的双眼
像一把血淋淋的尖刀
盯着那晚霞，张望着
……
那是一只落队的孤雁
孤雁南飞，任凭山险步姗姗
唧唧唧
空中的一队鸿雁在晚霞的光辉中盘旋着
像一只只小精灵
眼前的孤雁飞走了
留下那片红叶打着旋
那上面刻满一串串飞往南方来的往事
有爷爷的笑容，有我的童年
轻轻捡起红叶，望着鸿雁的残影
我甘愿，化成一片落叶
成为那刻满往事的红叶
任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被叼向晚霞的火焰去
承受着炽热的雷电
只为离那天国的爷爷更近一步
鸿雁啊
请带上我给爷爷的书信和祝福
鸿雁啊
请记得每年路过这片天空
来年衔一片红叶再飞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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