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凉了。
焱国京城偌大的皇宫，四处还有明亮的灯火，唯有这一处宫殿黑得可怕。
没有护卫，没有女使，只有一个年轻女子，身形消瘦，静静站立在庭院中央。
她身怀六甲，却身着白色素衣，长发披肩，是宫中罪妇的装扮。
即便是这样，月光下可见的容颜依然美得倾城夺目，仿若随时会翩然离去的仙子。
一个时辰过去了，秦羽还是同样的姿势凝视着那边紧闭的大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自己高隆的小腹。
黄昏时，他的内官前来告诉她，他今晚会来。
他既然说了，便一定会来，她也一定会等。
秦羽期盼着，他肯来见她，也许就意味着他选择相信她了，相信她从未做对不起他的事。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夜越发寒凉了。
终于，死寂中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和门锁晃动的声音。
大门打开。
当看清为首的男子，秦羽忍不住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仿佛之前所有的苦楚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了。
他果然来了！许久不见，他还是那样玉树临风，令她倾慕。
可他看她的眼神却比夜还寒凉，尤其触碰到她高隆的小腹时，他幽冷的眸瞳倏地收缩，透出可怖嫌恶的寒芒。
这道寒芒让秦羽打了个冷颤，所有燃起的希望瞬间要被扑灭了一样。
她下意识护着小腹，准备朝那男子走去。
“皇上……”
才刚迈出一步，秦羽便停下了。
她看见站在皇上身后的人。
除了内官、女使，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如今正得宠的宜妃，秦娆。
直到这时，宜妃才对秦羽缓缓作了个礼，表面恭顺却是不情不愿，“皇后娘娘安好。”
皇后？
秦羽凄楚一笑。
她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份。一个被打入冷宫、被皇帝厌弃的皇后。
“拿上来。”皇上的声音冰冷低沉。
“是，皇上。”
一个内官走上前，手里端着一个瓷碗。
白色的瓷碗里盛着黑褐色的汤药，正对着秦羽散发出刺鼻的苦味。
秦羽看了一眼汤药，又看向皇上。
事到如今，他还带着秦娆来见她，这碗里装着的自然不会是安胎药。
煎熬了这么久，到这一刻，秦羽觉得自己忽然平静了。
该说了她之前都说了，再多辩解已是徒劳，这时她只是轻声问：“皇上，你是要我的命，还是要这孩子的命？”
他目光幽冷，没有一丝温度，道：“打掉这个孽种，我便留你一条贱命，你还是我的皇后。”
他后宫佳丽无数，要杀一个女人、废一个皇后轻而易举，更何况是一个背叛他、与别人私通的罪妇，与她私通的竟然还是他最信任的挚友、当朝宰相！
这个女人杀一千遍、一万遍都不为过！
可每每要下密诏处死她时，他又犹豫了。
思量再三，他告诉自己，念在她从太子府邸一路陪他到今天的情分上，也为了皇室的尊严和体面，只要她拿掉她身上这个肮脏的东西，他可以不计前嫌，可以还当她是他的皇后。
秦羽看着他，没有应声。
杀了孩子留下她，还保住她的皇后之位，他肯定以为这是对她的天大恩赐。
可笑。
原来他从来不知道她要什么。她只想要他的信任，他的心，还有爱。
原来他从来都是凉薄之人。不管她付出多少，终究是徒劳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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