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父点点头，“哦，那还是个孩子。”
姚言咽了口唾沫，腹诽道“我已经不小了好嘛。”
“你和我女儿，是怎么认识的？”
“就，一起办过案子，认识的。”姚言说。
实际上，韩小姐是酒吧的常客，跟桃醉和姚言都很熟悉。
韩父又继续点头，他张了张嘴，想要再接着问，桃醉突然伸手递过一杯白水，笑着打断了他。
姚言得以喘息，感激地看了桃醉一眼。
桃醉冲他使眼色，让他冷静，咋才开场就怯了，这样算什么完美女婿。
韩父喝了一小口水，又继续转头看着姚言。
姚言左边胳膊被韩小姐搂着，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汗水，一半是穿着外套热的，另一半是紧张的。
“你和我女儿在一块相处愉快吗？”
“很愉快，相当愉快！”
“你们会吵架吗？”
姚言摇头，“那不能，我们一直都相敬如宾！”
韩小姐撇脸看着他直发笑。
姚言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
他这还是人生中第一次见家长，竟然是帮着别人演戏，假装的。
不过他算是发现了，老丈人这种生物，的的确确无形中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就算是假装的，也一样能感受得到。
“你们俩如果结婚，你能保证一辈子对她好吗？”韩父转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韩小姐看回他，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结婚？”姚言怔了一下，这有些早吧。
韩小姐悄悄地掐了他一把，他一皱眉，立即点头，“会，我肯定一辈子对她好的！”
“你做得到吗？”韩父继续认真地盯着姚言。
“呃......”
在姚言犹豫的当口，韩小姐回头看着她父亲，冷淡地说：“现在我们才在谈恋爱，说什么结婚，太早了。”
韩父却郑重地摇摇头，“不，不早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开裂的嘴唇，举起水杯抿了一口，说道：“我希望，在我死之前，我能够看见你结婚，而新郎是一个肯真心对你好的人。”
他看着韩小姐，无比真诚地说。
结果韩小姐只是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她这个动作，让姚言感觉很尴尬，他沉默了。
气氛瞬间变得很奇怪。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
桃醉摸了摸鼻子，走到韩父面前，笑着开口道：“听说您以前曾经当过海员？”
“啊？”突然被搭话，韩父有些慌张拘束。
“对对，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游轮渔船跑过。”韩父微笑着。
见韩父被桃醉的话题带走注意，姚言赶紧放松了一下，垮在吧台上。
韩小姐轻轻给了他一捶，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你可真是不靠谱。”
姚言苦笑，他只能苦笑。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说着韩父转头看了看韩小姐，不过韩小姐故意背对他，对着姚言做鬼脸。
韩父回头盯着自己放在吧台上交叠的双手，“那时候年轻，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学历，找不到好的工作，经人介绍，去当了海员。也是因为当年喜欢大海......但是......”
韩父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韩小姐一眼。
“我挺后悔当海员的，当时结了婚，妻子刚怀了孩子，可是我却跟着船出了海。这一去就是两年，回来的时候，女儿都会叫妈妈了......”他抬手揉了揉眉毛，苦笑，“就是不会叫爸爸。”
“当时家里很穷，我回陆地上找工作，没办法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没办法，我只能再跟船出海去......当海员很苦，出海一次，要在与世隔绝的船上待上很多日子，就像待在一座孤岛上。但是，我每当想到我还有妻女，我一上岸就能看见他们，在海上那些日子，也就不难熬了。”
韩父似乎从未向人吐露过这些事情，他摩挲着两只不满老茧的手，低头盯着吧台上的杯子，慢慢地说着。
桃醉静静地听，他瞥见对面的姚言和韩小姐，也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韩父的身上。
似乎，连韩小姐都不知道他父亲当年的这些经历。
“后来，我最后一次出海。那时候，我女儿刚刚才三岁，刚刚会走路。”他说着扭过头去看韩小姐，而韩小姐却慌忙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也在听他说话。
“那一次，我妻子没有告诉我，她已经染了很严重的肺病，她一个人，操持着家，还要带孩子，她很辛苦，但是她也体谅我。她知道我是个没用的人只有出海去才能挣到钱。她没有跟我提她的病。那一次我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妻子已经过世一年半了。”
韩父的脸色变得很灰暗。
他伸手想要端水杯，却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
桃醉伸出手替他扶了一把，他才将杯子在吧台上滑到自己面前，就着杯口抿了一小口。
“等我回来......女儿就五岁多了，她已经能记得住事了。她记住了她妈妈去世，他爸爸没有在身边。在她的心目中，我当年，是抛弃了她们母女。等我回来之后，她甚至不愿意承认我这个父亲，她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我说，也不愿听我说一句话......”
桃醉扭头看了一眼韩小姐。
他总算理解，韩小姐对待韩父的态度了。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妈妈。”韩父扭头去看韩小姐。
韩小姐背对他，脸埋在姚言的肩膀上。
桃醉注意到姚言满脸无奈地盯着面前的酒柜，他的肩膀上似乎洇开了一片湿痕。韩小姐哭了吧。
“后来，我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钱开了一间小店，拉扯着女儿长大......我这辈子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我只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嫁一个能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保护她的人。”
韩父转头去看姚言，姚言的那副傻样却令他很是不悦，摇头叹了口气。
桃醉皱眉，知道姚言坏事了。
韩父说完这些之后，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他杯子里的水，也喝完了。
桃醉伸手摸了摸鼻子，问道：“您能喝酒吗？”
韩父怔了怔，摇摇头，“戒了，好多年前就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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