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重新坐下，端起桌上茶盅，却喝不下，也只长长一叹。
3
丁林是被五花大绑着回来的。
来路上，打尖住店，一有机会他就想方设法地往外逃，可是跑不几步，就被祁月白给拎回来了。
怕他生事，祁月白只能给他绑结实了。
“不要怨我，你若不逃，我也不会绑你。”
燃香堂前，祁月白牵着绳索，扭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垂着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的丁林。
他向内通报一声，推门拉扯着丁林进了屋。
“师父，丁林我已带到。”
隔着烟雾，祁月白向榻上的师父施礼道。
突然，身旁烟雾翕动，他心中一紧，反手握住了白夜剑漆黑的剑柄。
燃香堂中进了外人。
可是没等他锁定来人，背后的丁林却已惊喜出声，“师父？！”
祁月白愕然回头，却见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儿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而他手中牵着的捆绑丁林的绳索，也到了那老头儿手中。
“七......师叔？”祁月白有些不确定。
不过这个背对着他的老人，身上那股凌冽气势，确实与印象中的七师叔，有些相似。
老头儿笑着转过身，伸手在祁月白肩头拍了拍，“好小子，好小子。”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里？”丁林在后边大声叫道。
老头儿回过头去伸手狠狠地揉了揉丁林的脑袋，“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做完了自己的事情，不就该回家了嘛。”
“可是，师父，上次你留给我的消息可没说你回师门了！”丁林不忿，“您可知道我为了找你，我这几年过得有多辛苦！”
祁月白站在一旁，看着七师叔和丁林吵嚷着，他头一次发现，师门中竟然还有这样子的师徒。
掌门从烟雾后边走了出来，伸手放在祁月白肩头，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祁月白垂下头，恭敬地立在一边。
老头儿给丁林解开绳索，低头看了一眼他腰上的青铜铃铛，开口道：“徒儿，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小铃铛，还是这么弱？”
丁林红着脸低下头，“这不......一只没有精力喂养它嘛。”
祁月白扭头看了丁林一眼。
“你是不是......还没有用妖血祭过器？”老头儿眼尖，一眼就看出了丁林是在遮掩什么。
“......”丁林没办法回答。
这些年，他虽身为捉妖人，可是手上却没有死过太多的妖邪祟物，能放过的，他绝不用强。大多时候，他都是将他们驱逐而已。
老头儿叹了口气，“随你吧，不过你这样，你的法宝，成长太慢。”
丁林不敢答话。
“月白，丁林，今天你们都回来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掌门开口道。
祁月白和丁林都回头看着白胡子的掌门。
掌门手捋胡须，酝酿了一下，“你们二人，我要从中选出一位，去赴神途。”
丁林和祁月白听完愣了愣，相互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与惶惑。
4
“师父，什么是，赴神途？”
丁林坐在木屋门前青石阶上，盯着不远处山崖边上闭目肃立的师父。
前方，是云海苍茫，落日熔金。
师父没有回答。
整个师门中，也只有他们这一支，所有的家当仅有山巅几间小木屋。
别的师叔和同门们，住的是群山之中的楼阁亭台，雕栏玉砌，人间仙境。
幸好丁林从小习惯了，也没有比较与不平的心思。
良久，夕阳西下，黑夜降临。
师父睁开眼，长长一叹，转身走回木屋前。
丁林起身，跟着师父进了木屋。
师父弹指点亮桌上油灯，招呼丁林坐下。
“为师有个问题想先问你。”
“师父您问。”
“你与祁月白，交过手没有？”
丁林摇了摇头。
“我猜就是。”
“师父，我哪儿能是祁师兄的对手啊，他可是白夜剑啊。而且我这傻铃铛，见了他的白夜剑之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了。”丁林傻笑着。
“你觉得你不是他的对手？”师父微微眯起眼睛，瞧着丁林。
隔着微弱的烛光，师徒二人四目相对，一老一小两张脸上都敛去了表情。
油灯灯芯突然荜拨一响，烛火跳了两跳。
丁林率先扭开头去。
“师父，既然是同门，那就没有必要，非要分出个高下。”丁林低声回答。
师父点点头，“好，我回答你，什么是，赴神途。”
丁林抬头。
师父缓缓说道：“我们能够降服妖物，诛杀鬼祟，是因为它们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这凡世间的生灵。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老病死，我们最终逃不脱这个轮回的宿命。但是，神能。”
“神......真的存在吗？”丁林问。
师父接着说：“魔是堕神。”
丁林皱眉，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神与魔，这些超出常理的存在，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秘密。
“我们代代守护的于渊，你认得吧？”
丁林点头，“门中弟子，没有不知道的。”
“你们虽然知道那是一处要紧所在，但是，只有掌门一支的弟子，才真正清楚，我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所以师父，我们守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天下苍生，万万人的安危。”师父沉声回答。
丁林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相信。
身为捉妖人，心系苍生，除魔卫道，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但是，就算是一只大妖，也只能为祸一方。能危害到整个天下的，丁林不敢想，那会是什么。
“于渊之上，有着历代前辈设下的封印结界，这些封印需要年年加固，时时守护，是因为结界之下，囚禁着一只从久远的从前一直活到现在的，魔。”
丁林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可是师父说出来，他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一只吗？”
“这人世上，最后一只魔。”
“那为什么不将它杀死，而是要囚禁起来？设置封印，还要监视看守，这么麻烦？”
“因为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活着，那这只魔，就永远不会被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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