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魏云居正在魏常缎的床边坐着看着他。
左朗端了碗药进来。
魏云居轻轻的将魏常缎的脖颈扶起来一些，垫了个软垫在下面，然后接过了药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小九这几日身子怎么样了？”喂完了一碗药，魏云居开口问着左朗。
“还是老样子，怕是熬不到足月。”左朗一边准备给魏常缎的伤口换药一边劝道：“挂念着就去看看，做什么一定要跟她拼个输赢？今日去诊脉，小九还抱怨说肚子越发大了，夜里睡觉都睡不舒坦，每日睡醒了浑身还是累的慌。”
魏云居心中一紧。之前吴锦川是跟他说过，女子有孕到后期身子特别难受，五月那种平日不算娇气的都哭了许多次。
如今听左朗这么一说，魏云居恨不得马上就去看看楚玖，握了几次拳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平日有你照顾着，我去不去没什么用。”魏云居轻咳了一声。
先前让人着急担心的是她，总不能这样就原谅可她吧？
向来不怎么有记性，若是再放纵下去之后保不齐哪天就把他吓死了。
养了这么多日子，魏常缎终于有了些力气，在左朗给他换药的时候便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睁开眼罢了。
这会儿听自家儿子这么说，颇为无奈的睁开了眼。
“爷，魏老爷子醒了。”左朗刚把人放下便看到魏常缎眼睛睁开了。
魏云居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面对昏迷的魏常缎他还能自然些，如今人醒了，那声父亲怎么也叫不出口。不过她还是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在后面塞了两个软垫。
“嗯，一早就醒了，浑身没力气。”魏常缎的话说的很慢，声音沙哑不堪。
魏云居去倒了杯水，亲自喂给魏常缎喝。
一杯水下肚，嗓子虽然没好，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亲手喂的，魏常缎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云居啊，你在跟那丫头闹脾气呢？”魏常缎瞧着自己儿子这别扭的样子，只剩下无奈。
“是她太闹腾，不给她点教训永远记不住。”魏云居说话时眸光闪了闪。
魏常缎捂着腹部的伤口轻咳了两声。
“去瞧瞧吧。那丫头还跟个孩子似的便给你生儿育女，有什么气过不去的？你不过就是担心她罢了，她也是为了大家。”魏常缎一口气连续说了几句，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喘了。
魏云居抿唇，站在地上一动没动。
“你这犟脾气跟你娘真的很像。当初她就犟着非要走，肚子里有了你都不管不顾的。”魏常缎看着魏云居，眼神却透过了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也怪我，一早就知道她这个脾气，还非去给她的避子汤换掉……留不住啊，怎么都留不住……”
左朗出去了，营帐里只有魏云居。魏常缎的这番话说的声音很轻，呓语一般。
只是，让魏云居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当了半辈子皇帝的人，竟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重伤醒来，整个人几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魏常缎抹去眼泪，笑着看着魏云居说道：“你看，我想战死沙场去陪她，她都不让我去，偏生叫我这么难受的活着。”
这一生，魏常缎只读懂了生不如死。
“父亲……”魏云居终于是将这两个字吐出口。
楚后说的对，这么多年了，一切都该过去了。他这一生都活在痛苦里，已经够了。
魏常缎怔愣了片刻，甚至忘记了应一声。
“夜深了，您才刚好些，再躺躺吧。”魏云居走过去将人扶着躺下。
魏常缎的确是累了，心中的欢喜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这辈子，他第一次从儿子口中听到了“父亲”这个称呼，不再是“父皇”。再没有了一身的束缚，而是仿若寻常人家一般，亲近的称呼着。
他这一生所期待的，不过就是儿孙绕膝，与爱的人共享天伦之乐。
爱人已逝……给他留下这么个好儿子。
“好了，去看看小九吧。”魏常缎躺下还不忘了劝了一句。
的确夜深了，营帐几乎都熄了烛台。
虽说已经入春了，这地方也不算暖和，比起吴都倒是好一些。
魏云居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走去了楚玖的营帐。
本来营帐的烛台也是熄了的，从外面看一点光亮都没有。
魏云居走到门口，手还没碰到帘子，营帐里的烛台忽然被点亮了。
里面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便听到水儿说话。
“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起身了？”水儿赶紧拿了披风给楚玖披上。
楚玖烦躁的喝了口水：“腰酸背疼的，睡不舒服便起来了。你去睡吧，我过会儿困了自己会去睡。”
“今儿个左大夫不是还叫您多休息？都这个时辰了，躺躺就睡着了。”水儿不遗余力的劝着。
“躺躺……只会更难受的睡不着……”楚玖起身推着水儿到她休息的榻上：“你睡吧，别陪着我熬。”
水儿哪里睡得着，赶紧又站回到一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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