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她在清蟾园……洒扫庭园。”季月心哭哭啼啼地说道。
“岳丈息怒！”赵启看季昭的架势，担心他一时性起出手打伤季月心，慌忙上前拉住袍袖，“小婿这便将张嬷嬷逐出府门，永不再用！”
尽管季昭身为岳丈，但在景王府中毕竟是客。自古以来‘强宾不压主’，季月心已经出嫁，论礼也不应过多干涉。更何况赵启已经讲话说到这个地步，季昭也难以再做什么，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看文瑞面，今天便饶了你。”
季月心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这一幕看上去不像是父亲骂女儿，反而有些像宰相骂官吏。
赵语雁看在眼里，心里暗想：季家门风如此严厉，怎么偏偏季潇湘能如此放肆呢？
赵启见季昭松口，连忙快步走到庭院里高声唤来一个下人，吩咐道：“你现在速去清蟾园里把张嬷嬷叫来这里，不得延误！”
“是。”下人领命，匆匆去了。
“唉……”赵启叹了口气，心想：“如果能让张嬷嬷代替月心挨过这一关就好了。”
赵启出去，季昭便对季月心说，“若我与湘儿同日过来，你还敢如此放肆么？”
“爹，这件事当真不是女儿指使……”季月心此时两眼红肿，声音也已经有些沙哑，全无平日的威严。
“无论是不是你指使，她都是你的下人。”季昭因为刚刚发火动怒，声音也有些哑。赵语雁慌忙将茶水送到他嘴边，又替他捶背抚胸，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倘若她放火烧得是你的清蟾园，你还肯留她在府里么？分明是你觉得雁儿好欺负，所以将张氏留在府中，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提回原位，权当无事发生。你自幼好使心术，这点门道，当我看不出来？”
“女儿……”被季昭说破了心计，即使是季月心也无话可说。
“刚听湘儿说时，我还有些不信。谁知派人来打听过却当真如此。”季昭叹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赵语雁的头。“雁儿，从今以后若她再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我自会处置。”
“外公……”赵语雁感动不已，有些语塞。
“雁儿，你和湘儿的事，也不需看我的面子或想法。你若真的喜欢，就是答应他也无妨。”季昭说，“我来之前去了驿馆，湘儿说他想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应该是看上你了。”
“外公，我……”赵语雁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季潇湘居然来真的……”语雁心想，如果是这样，自己接下来的一个月可能就不好过了。
“老奴张氏，拜见季老太爷。”赵启带着张嬷嬷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
刚一进屋，张嬷嬷见势头不好，立刻拜倒在地不敢抬头。
季昭冷眼看着张嬷嬷，“张氏，你在梅雨楼中做过什么，老实对我说来。”
“是……是。”张嬷嬷二十年前也是相府里的丫鬟，深知季昭的厉害，只得老实说道：“王爷生辰那天，老奴奉王妃之命去请郡主移步清蟾园赏雪，当时是老奴嘴贱，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闲话。”
“郡主听见后，婉言训斥老奴。老奴因此怀恨在心，回到清蟾园便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故意使王妃误以为老奴受了郡主的委屈，将郡主说了一顿。”
张嬷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接着说，“后来，是老奴鬼迷心窍，觉得郡主如此势头早晚要与王妃作对，想先给郡主一个下马威。”
季昭并不言语，喝了一口茶水后将杯盏重重放在桌上。
张嬷嬷涕泪俱下，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旁边季月心、赵启、赵语雁三人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劝的意思。
季月心此时恨死了张嬷嬷，心说：“当初就不该兴心保你，害我挨了如此痛骂。”
“继续讲。”季昭捋了捋胡须，平静地说。
“是……当时老奴便伪造了一封书信，将王妃平日放在老奴这里的印戳盖在上面，骗王三说是王妃的手笔。王三信了之后，老奴便给他一个火折，叫他趁四下无人偷偷潜入梅雨楼放把火……”
“后来，老奴见梅雨楼当真火起，也有些害怕事情变得无法收拾，便又让王三去叫嚷起来，喊下人们扑灭了火。老奴又担心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便让王三去收拾火场，擦去足迹……”
“可笑之极。”季昭一拍桌子，指着张嬷嬷骂道：“悔不该当初看你忠心耿耿，便叫你陪嫁过来。早知你如此歹毒，二十年前老夫便该将你逐出相府。”
“老，老奴知错……任由太姥爷、王爷、王妃处置。”
“来人，给她件蓑笠，将张氏逐出门外，永不准再入此门。”
季昭命令一下，两个下人当即将张嬷嬷从地上拖起来胡乱套上一件蓑笠挡雪，一路推着出去。
“爹，女儿去替她找一间驿馆……”季月心胆怯地看着季昭，“她多少也算服侍女儿二十年，不要让她流落街头，反丢了王府的颜面。”
季昭冷哼一声，算是回答。季月心当即起身追了出去。
“这丫头还是聪明。”季昭在心里叹道，“知道她说‘怕丢王府颜面’我不好阻拦，故意如此说，借赵启的面子蒙混过关。只可惜，她不肯用在正途上啊……”
张嬷嬷面如死灰，一路哭啼啼地被轰赶出来。刚到大门前，只听身后一个下人高声叫道：“等一等，王妃有令！”
张嬷嬷一怔，心想难不成王妃要来救我？
那人跑到面前，对两个架着张嬷嬷的下人说，“王妃命令，随便塞她些散碎金银，包几件旧衣服再轰她出去，省得叫她流落街头，丢了王府的脸面。”
这一次，张嬷嬷的心也如同死灰了。
过了一会，后厨将饭菜做熟，一盘盘摆到桌上。席间季昭多次训责季月心，将堂堂景王妃训得像个三岁的娃娃。赵启和赵语雁在旁看着，也只得叹一声咎由自取。
吃完了饭，季昭称京城政务繁忙，起身要走。众人不便挽留，只得依他。
临走时，季昭将赵语雁叫到身边，低声说：“雁儿，今后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你只管到楚京城来找我。放着我在，没人敢随便造次。”
赵语雁眼中含泪，深深地向季昭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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