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听雪感慨道：“北门关丢的不是时候，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莫棣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只能看谁更能熬了。”
在李拾遗于正这些老一辈北境幕僚和武将的既定策略中，虽然早早设想到了妖族会以举国之力南下北境，但是具体哪一处作为突破口，除去后方译州，檀州和西州两座战场，显然都要比兵马鼎盛的盛州更符合常理，但是妖族先后做出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举动，先是四线压境，最大程度压缩了单支北境铁骑在某一处战场上的战力优势，以及北境边军通过己方完善驿路进行辗转腾挪的战术意图。然后是雍常卿亲自坐镇中线大军，不遗余力不计损耗地大举进攻北门关，并且在盛州关外骑军主力精锐都悄然奔赴西州的关键时期，“凑巧”地攻下了原本有望再死守两到三个月的北门关。
赢修然平静道：“人族妖族这场大战，其实出现过两个转折点，一次是李平的贸然出击，双方各自设伏，现在回头再看，确实是雍常卿当时的胃口更大，只可惜因为那名都尉的横插一脚，让双方意图都落空了，无意中也让北境逃过一劫。第二个转折点是雍常卿试图重新把北府作为突破口，让数万雍家亲军隐蔽脱离中线，结果被许都护的八千骑拦下。我本来以为西州关外会成为北境掌握主动的第三个转折点……”
赢修然自嘲一笑，“现在说这个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李存孝正色道：“将近三十万妖怪蛮子的头颅，尤其是还有关羡潼这么一颗！王爷，这岂会没有意义？！”
赢修然沉默片刻，缓缓道：“先前在议事堂，我只说了些鼓舞士气的空话大话，既然你主动找上门来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些亮话。”
李存孝说道：“愿闻其详。”
赢修然摆摆手道：“骑军方面，不算王骑，目前盛州关外有吴起聚集在一起的三万乞活军，李平的七千无当飞军，陈甫捷的三千雁门重骑和我姐的八千听雪轻骑，加上刘祁零零散散的三万乞活军和镇北关的万余骑军，总计八万有余，可以说我北境边关骑军的大部分战力都在这里了，步军这边，抛开已经进入镇北关和雁门灵武两座军镇的兵力不说，李用楫手上还有三万，杨兴也带来一部分西州步卒。吴起不愿意龟缩雁门一带没有错，但是李用楫担心三万乞活军全部消耗在兵力互换里头，更没有错，李用楫有一句话可谓切中要害，现在盛州关外任何人任何兵马都可以死，但只有能够让盛州城缓过这口气，才算死得其所。那么接下来，以镇北武川柔玄三镇和雁门灵武作为各自攻守中心的一切调兵和出击，都需要围绕着这个宗旨进行。”
赢修然倒满一杯酒，手指蘸了蘸杯中酒，在石桌上迅指指点点，“我盛州关外第一条完整防线，是以北门关为核心，后方位于两翼的武川柔玄两镇骑军用作牵扯，然后坐拥险隘的镇北关，和倾向防守的雁门灵武两镇，作为大框架下第二条小防线，互成犄角，哪怕北门关失陷，也不至于满盘皆输。现在没有了北门关这根肉中刺，妖族大军已经形成全线铺开之势，目前除去雁门灵武，不但是镇北关，柔玄武川两镇都已经面临妖族步军的攻城战，在我看来，武川柔玄可以丢，甚至镇北关也可以守不住，唯独灵武关这座军镇不能沦陷，丢了控扼盛州关外西门的灵武，不但刘祁分散各处的三万骑军就不得不收缩起来，还会让雍常卿想么打西线就怎么打，所以吴起需要驰援灵武关，拦截已经分流的雍家骑军，不但要阻滞其部太过顺畅地长驱南下，还要争取一口气吃掉这支人数在四万人以上的骑军，为此我会让窦璋调出一半听雪轻骑配合吴起，在灵武一带形成我方在局部战场上的兵力优势。”
李存孝皱眉道：“如此一来，雁门这边李用楫会不会压力太大了？只有三千重骑军和一半的听雪轻骑，雁门关的战事可就完全丧失主动了。”
赢修然瞥了眼这位青壮武将，沉声道：“所以这是李用楫在以雁门关步军当缩头乌龟被动挨打的代价，来让他吴起能够在灵武关驰骋沙场。”
李存孝默不作声。
赢修然提醒道：“你去告诉吴起，我北境无比在乎灵武关的得失，雍常卿多半也能看出，灵武关会不会成为妖族围城打援的圈套，这需要他到了战场后自行判断，到时候我希望他可以忍得住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军功，一旦落入妖族骑军主力的堵截，吴起应该清楚，谁都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没办法给他再变出三万骑军投入灵武战场，而且乞活军和半数听雪营被妖族反包围后，别说灵武，雁门都不用守了，我，李用楫，还有杨兴，只能一口气退到刘祁军中，并且身后就是盛州城。”
李存孝突然小声问道：“灵武一战，敌我双方的企图依旧不算隐蔽，相信以雍常卿的眼光，妖怪蛮子想要围点打援的可能性很大，最多就是没有想到不但吴起麾下三万乞活军全部出动，甚至还有听雪营也会配合，既然如此，王爷，要不然咱们干脆就把目标直接定为妖族伏兵？我对咱们的白马游骑有信心，在自家地盘上，肯定能够精准找出妖怪蛮子的后手，何况就算狭路相逢需要捉对厮杀，那雍常卿的雍家斥候也不够看！王爷你放心，我李存孝保证绝对不会由着性子来便是，就听那许都护的，王骑所有厮杀，都以保存兵力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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