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朝策到承月阁时，正听到齐昀初在房间里传来的哭声，心当即就紧了下来，径直朝着产房走去。
燕嬷嬷瞧见了这一幕，下意识朝前迈步想伸手拦下来，只是脚才抬到半空中，就又退了回去，只低头行礼。
产房污秽不吉，男子不得入内。
但……算了吧，太后又不在，她一个小小奴婢何苦去做这个恶人？
燕嬷嬷都不拦，其他人就更不敢拦了，跟着低头行礼，只当没看见。
就是有些吓到了产房里的人，一下子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林暄妍也没想到，讶异的眼睛都睁大了，瞧着齐朝策朝她走来。
“陛、陛下……”
齐朝策也同样是看着林暄妍，她这副模样确实有些不太好看，脸色苍白不说，头发因为流过汗而软塌塌的紧贴着额角。
比起去年受伤时的模样，看起来似乎还要憔悴几分。
齐朝策本就皱起的眉头，此时又紧了几分，走到了床前便道：“暄儿，可有哪里不适？”
本就紧张的宫人，尤其是稳婆，跪在地上直想大呼冤枉。
“嫔妾很好，倒是陛下，”林暄妍蹙眉，“怎么就进来了呢？”
“母妃骗人！”没等齐朝策说完，齐昀初就抽泣了起来，“父皇，母妃看着一点都不好……”
原本齐昀初的哭声就快停了，这下看到齐朝策来了，嗓音都跟着大了起来。
林暄妍是昨晚发动的，齐昀初已经睡了，让宫人将她抱远点倒也无事。
只她今早醒来还想着如平常一般去寻林暄妍用早膳，宫人不许，于是就让齐昀初发现了不对，哭闹要寻母妃。
本来是想着不想吓到她，却没想到反倒起了反效果。
正好没过多久，林暄妍也将孩子生了下来，等产房整理干净，就让齐昀初进来了。
反正刚生完孩子还得半靠坐着排恶露与淤血，不能立马入睡，还不如让齐昀初见见她。
却没想到让齐朝策误会了。
“朕瞧着也不太好，”齐朝策扭头吩咐安山，“去叫太医来。”
“陛下！”林暄妍连忙阻止，“贺太医已经给嫔妾诊过脉了，真的无事。”
一旁的稳婆中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道：“回皇上，刚生完孩子的女人都是这样的，玉妃娘娘这胎算是生得顺利的了。”
瞧着林暄妍的确还算有精神的模样，齐朝策这才将信将疑的收回了对安山的吩咐。
齐昀初见状，也不再哭闹，但也不肯走，就静静的趴在林暄妍的床头。
“陛下去瞧瞧我们的孩子吧，”林暄妍扬起笑脸，“他生得很好。”
齐朝策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顿了顿才道：“你辛苦了。”
“能够为陛下诞育子嗣，是嫔妾的荣幸。”
齐朝策看着林暄妍的笑容，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才道：“朕去看看他就回来。”
林暄妍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齐朝策在绕过屏风的刹那，回头瞧了一眼，瞧见的还是林暄妍笑望着他的模样，嘴角不由也带了抹笑。
齐朝策没去多久，应该说在他亲眼瞧见儿子果真没有丝毫残缺，将心放了下来便又回到了林暄妍这里。
林暄妍都忍不住问道：“陛下怎么又来了？”
其实她真的不太想以这样的形象总是出现在皇帝面前。
产房里萦绕着挥之不散的血腥味，她身上更是还有汗臭味，至于容貌，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极憔悴的。
虽说随着年岁渐长，容颜衰退是必然的，但她还是想尽量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皇帝眼前。
她前世还在青楼时，就听过一个故事——
有个年长她几岁的姐姐，被一男子一见钟情，想娶她为妻。
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但凡是个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放任一个残花败柳进门。
可挡不住男子在家中的哭求，几乎是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闹到家中父母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同意了下来。
婚后二人也的确过了一段恩爱日子，但变故就发生在女子生产时。
男子听着产房内女子的哭喊声，不顾众人的劝阻，死活要进产房陪着妻子生产。
结果就是这一看，看出毛病来了。
男子觉得妻子生产时痛苦的表情太过狰狞，过后就再也不肯同她行房事，没过多久便又来到了青楼寻欢作乐。
而林暄妍之所以这么清楚，是有一次男子在她们楼中醉酒，在姐妹好奇的逼问之下，酒后吐了真言。
而那个原以为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姐姐，在生下孩子不到一年，就默默没了声息，连男子家的祖坟都没能被葬进去。
再之后，就是男子另娶美娇娘的消息了。
后来的新娘，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
而这，只是万千男子负心薄幸故事中的一个。
她见过太多了。
只是人已经进来了，林暄妍也只能问上一句：“陛下怎么又来了？”
齐朝策哪里知道她心中的百转千回，只笑道：“朕过来瞧瞧你。”
她身上只是有些味道，脸再憔悴但底子还在，应当难看不到哪去。
林暄妍默默想着，就见齐朝策让人抱走了齐昀初，坐到了床前来。
“朕去看过他了，的确生的很好。”齐朝策握住林暄妍的手，眼底的情绪翻涌，良久才接着道：“幸好……”
幸好林暄妍坚持，才让他多了个健康的孩子。
林暄妍反握住齐朝策的手，“嫔妾知道陛下的担忧，嫔妾原本都想好了，如果陛下仍旧不肯要他，嫔妾哪怕豁出一条命去，也要将他保下来。”
“也是因为陛下待嫔妾的好，才让我们的孩子赌中了健康的五成可能。”
林暄妍眼底涌上泪意，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深藏功与名。
就是一旁的几位稳婆听不懂俩人话中的意思，但也不敢多问，就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或者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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