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中雨僵硬地转头，神情还算镇定，脑中却早已飞过万千难言的情绪。
宫人的叫声犹响在耳畔，楚明玉抹了抹眼角，悲声道：“若非孟大人与我约见，恐怕我也要葬身火海了，只是可怜了我的母皇，病情尚未好转，便遭此灾祸。”
她神情悲痛欲绝，真真是孝顺女儿的模样。
孟中雨眼睛瞧着，后背却蹿起一股凉意来。
但她方才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早已清楚清严殿会起火，或者说，这场火，就是眼前这位温良的二皇女殿下一手谋划的。
她怎么敢的啊？！
那可是皇帝陛下啊！
“我总觉着孟大人今个有些不对劲，特地进宫说的事也称不上什么大事。”楚明玉乜斜了一下孟中雨。
孟中雨当即俯首：“臣之忠心，日月可鉴，这虽不是大事，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臣不敢轻忽。”
“好，我当然信你，”楚明玉扶起孟中雨，声音低了低，“先回清严殿瞧瞧情况吧。”
孟中雨也没什么理由继续拖下去，她恭敬应是，跟随在楚明玉身后，离开了太阴池。
走得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迫人的炽热，还有搭建宫殿的楠木燃烧时散发出的淡淡药香。
忽地，楚明玉的脚步顿住了。
孟中雨也跟着停下脚，抬眸，瞧见火光之下，神情凛冽的楚摇光。
这位三殿下大概喜欢鲜亮的颜色，平时穿得都是些红的绿的，今日为了低调，偏穿了件黑的，阴着一张脸，不带一丝笑，犹如一把过分锋利的刀出了鞘，让人心生惧意。
“楚摇光……”
一瞬间，楚明玉的眼睛极亮，但转瞬间，她就看到了楚摇光身后的褚宵练，意识到形势不对，轻轻蹙了蹙眉。
楚摇光慢慢走近楚明玉，问：“这火是你放的吗？”
“怎么会呢，”楚明玉垂眸，“我又不是你，岂会犯下弑/母的重罪。”
啪！
清脆的一耳光响起。
楚摇光甩了甩手：“你真是一个忘恩负义自私恶毒的贱/人。”
楚明玉没说话。
“母皇纵使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也从未薄待你，你却一点一滴都不知感激，勾结她人，给母皇下毒，如今还火烧清严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楚摇光道。
“你真高尚啊，”楚明玉讽刺地低笑一声，“也是，你一回来，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偏爱，我十几年恭顺温良经营下来的爱意根本比不过你的两三分乖巧，凭什么？”
“我要的从来不是不薄待，我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绝无仅有，若只是那零星施舍般的怜爱，我宁可不要！”
“楚摇光——”
楚明玉眼睛暗沉沉的，直接扑到楚摇光身上，去掐楚摇光的脖子。
后退一步，拔剑出鞘。
利剑毫不迟疑地斩断楚明玉的右手。
鲜血溅在石板上。
地板上还躺着一只二十年尊贵生活娇养出来的白皙的手。
“你真是无可救药，”楚摇光说，“你想要什么，就去争取，没人拦着你，但做这般自私偏激的事，恶心透顶。”
“楚明玉，你要别人待你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你又何尝这样待过别人。”
楚摇光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楚明玉恨意森森的脸，她怔了一怔，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二皇女楚明玉，勾结襄王，追杀四皇女，谋害陛下，大逆不道，罔顾人伦，下大理寺狱，等候裁决。”
侍卫拖着楚明玉走了。
楚明玉不断回头，神情狰狞可怖。
“楚摇光……你以为你赢了……别高兴……死在我手里……”
咒骂的声音逐渐远去，楚摇光眼神恍惚了一下，低声道：“梅枝，你去看看竹君她们吧……”
梅枝心中本就担忧，当即应是，转头离去。
楚摇光身子摇晃了一下，被身后的陆行云扶住了，她感谢地笑笑，下一刻，眼眶便红了。
“殿下。”陆行云抓紧她的胳膊。
“我没事，”楚摇光转过头去，看着火光冲天的清严殿，“我只是有些难过……”
“我一开始是不喜欢她的……我以为我没那么在意她的……”
她讨厌楚弈，害怕楚弈，怨恨楚弈，但当一切爱恨都明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母皇真的死了，她又是那么难过。
陆行云想组织措辞安慰楚摇光，但失去母亲的痛苦，所有的言辞都显得那么微弱，他只好笨手笨脚地拿出一只手绢，轻轻擦拭楚摇光的眼角。
“殿下，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是她和我妈长得一模一样啊！”楚摇光一把抱住陆行云，嚎啕大哭起来，“我又没有妈妈了……”
“三殿下。”“三殿下。”“三殿下！！”
何长英的一声怒大将楚摇光从情绪中剥离，她泪眼婆娑，好不可怜：“你干嘛啊何大人？”
何长英小心翼翼指了指她身后：“你看，那是谁。”
楚摇光僵硬地转过身去。
穿了一身最低等内侍服饰的承影承总管，背上背着一个熟悉的人，那个人正眼神温和地看着自己。
楚摇光结巴了：“让让让我拧一把。”
陆行云迟疑地递上自己的一条胳膊。
楚摇光推开：“不是你。”
“殿下不是让我在宫里多留意陛下的情况吗？臣不负所托，将陛下带回来了，”承影道，“本来打算等局势稍明朗一些再回来的，但殿下您哭得实在太大声了，陛下听见了，非要让臣过来。”
楚摇光又哭又笑：“承影总管你是个好人啊好人一生平安啊……”
楚弈低低地说了一句：“傻不傻……”
何长英迟疑着插了一句：“要不咱们先考虑点别的？清严殿的火还灭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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