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你说什么？”朱掌柜有些不确定地问。
然而穗娘却像是被梦魇住了，她双颊尽是泪痕，闭着眼睛满脸痛苦。
“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你的孩子啊！”
朱掌柜的脸色渐渐变化。
穗娘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她慌张地坐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汗珠。
缓过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枕边空空如也。
梆子敲了四下，如今已是四更天。
“老朱怎么还没来睡？”
穗娘感到疑惑，起身披着衣准备去书房寻找。
谁知刚点上灯，就看见朱掌柜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盯着他。
“哎呀！”
穗娘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埋怨：“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干嘛？你要吓死我啊！”
然而朱掌柜既没有像往常一样道歉，也没有安抚穗娘。
只听他幽幽地问：“阿香，小语的孩子是你害的吗？”
穗娘一下子愣在原地，梦里她最害怕的事情忽然变成了现实。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在说什么？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我压根没睡！”朱掌柜提高声音。
他又问一遍：“小语的孩子是你害的吗？”
穗娘一下子急了起来：“朱正信，你在发什么疯？”
朱掌柜却是极为冷静：“我刚刚听到你在说梦话，说你害死了小语的孩子。”
穗娘脸色变得苍白，她强撑着骂道：“你也说是梦了，梦能信吗？”
“真的吗？”朱掌柜幽幽的眼神望过来，一下子叫穗娘毛骨悚栗。
只听朱掌柜沉痛而嘶哑的嗓音说到：“小语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无依无靠，还曾经因为我们的一己私欲而锒铛入狱。但她不仅不记仇，反而给赏了我们一口饭吃。”
“我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但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对她好，绝不会背叛她。”
“阿香，小语是我们的家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穗娘冷着一张脸看向朱掌柜：“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齐陆出事后，凤家的人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帮忙，她们就…… ”
“她们就怎样？”朱掌柜打断穗娘的话。
“我朱某人行得正坐得端，大不了去坐牢，大不了不做这个生意了。可你为什么要对小语下手？她那样信任你？”
陶慕语来逐香居那日，穗娘在给她们的茶饮里放了一味活血的药材。
后来又故意引导陶慕语上手掂锅。
她装作学不会，要陶慕语一次一次示范给她看。
在药物加持作用下，又过度劳累，陶慕语的孩子没了。
但穗娘并不好过。
她一直记得陶慕语躺在血泊陶中绝望的眼神。
后来她反反复复擦拭有血迹的那块地方，可心里的血痕是无论如何也擦不掉了。
在陶慕语出事后，她开始陷入梦魇，日复一日。
有时候她也希望有人把真相说出来。
说出来她就可以解脱，怪她也好，判她的罪也好。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灼心难熬。
见穗娘没有否认，朱掌柜痛心疾首：“为什么啊？阿香。你曾经那样对她，她都原谅你了，你怎么还忍心再一次对她下手？”
朱掌柜声音变得颤抖：“她差一点就可以很幸福地跟凤小将军过一辈子了。”
穗娘干笑两声：“是，是我的错，我不该帮你。我就该让你失去逐香居，让你下大狱。这样你心里是不是会舒服一点？说吧，你打算怎么办？去官府那里告我？”
朱掌柜隐隐啜泣，沉默许久，他哑着嗓子开口：“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
“你走吧，我们，就当再也不认识了。”
穗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不相信一直把她视若珍宝的朱掌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可是为了你！我为了你，还做错了吗？”
朱掌柜掩面哭泣：“是我的错，一切罪责都怪在我头上吧，我愿意承担一切。但是阿香，我无法再面对你了，我不能再跟你一起生活了。”
……
与阮娘等一干人久别重逢，陶慕语很高兴。
阮娘为他们做了一大桌子菜，叫来了徐竹和苏心柔。
与甜哥儿再次碰面，徐竹面上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苏心柔大大方方：“方大哥，我就说你从来没喜欢过我吧。”
她的眼睛往陶慕语身上瞟：“你心里的人，其实是这位小娘子吧。”
甜哥儿微笑不语，徐竹变了脸色：“心柔，别胡说。”
席上，阮娘问甜哥儿：“你这样一句话不留地跑了，苏刺史可是很不高兴啊。想好怎么去请罪了吗？可别官职都弄丢了。”
苏心柔忙说：“这事也有我的份，方大哥放心，我帮你跟我爹说情，他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谁知甜哥儿却笑笑，灌了一口酒，懒洋洋说道：“我没打算回去任职。”
众人诧异：“你这个官不做了？”
甜哥儿看向远处：“我呀，这段时间过得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阵。四处看看风景，尝尝美酒。”
阮娘有些不高兴，问道：“你的抱负呢？你别忘了，这是你和老二共同的梦想！”
甜哥儿的笑容在唇边慢慢消失。
他在空酒杯里满满倒上一杯酒，来到空旷处洒落。
“谢老二会理解我的。”
短暂的插曲后，大家又闹哄哄地笑开。
除了阮娘有些不高兴外，其他人都有说有笑。
席开过半，甜哥儿突然问：“这个小院子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没反应过来，付大夸赞道；“好！住着舒服。咱们豆腐坊就在前边，做生意也方便。”
小嫣然笑道：“我最喜欢这个院子了，有好多漂亮的花，还有柳树。”
甜哥儿问阮娘：“这个院子租金多少？”
阮娘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怎么？你要买下来啊？”
甜哥儿哈哈大笑：“正是！本来娶媳妇的钱，现在也用不上了。不如买下来收租，以后就算没事做，也不会饿死嘛。”
阮娘这才笑起来：“要真成了你的，你还好意思收我们租金啊？”
甜哥儿笑起来：“一码归一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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