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宫人与卫老太爷撕破脸后，当日他就离开了卫府。
说体面些是自己收拾包袱离开，实则是被扫地出门。
他从宫里退下来十来年，一直在卫府生活。
有吃有穿，自己的积蓄花费倒不算多。
在卫府逢年过节时，他也会大手笔给卫府的小辈和下人封些红包打赏之类的。
本来这样一辈子在卫府安度晚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他总执着于孙家无后，张罗着收养了义子孙平。
虽然孙平也是养在卫家，但他读书学艺，平日除吃穿外的一些开销总不好再问卫家要。
再加上成年后，孙宫人又替他疏通打点，在卫府谋了个肥差。
这一来二去，几乎花掉他积蓄的大部分。
原想着孙平年轻又孝顺，使出去的钱财总会慢慢再赚回来，总会孝敬他。
可没想到孙平沉迷赌博和狎妓，自己的月俸不够花，还从孙宫人这里要走了许多。
眼看自己的积蓄见底，孙宫人也开始着急，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卫楚妍身上。
这次闹出这样的事情，孙宫人被卫府扫地出门，身上背着个瘪瘪的包袱，全身上下的家当加起来不足五两银子。
他已经老迈，即便有厨艺傍身，也不可能再去哪里谋个差事。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孙平救出来。
孙宫人拿着手上仅剩的五两银子来到县衙大牢。
他先给了衙差几个铜板，人家却压根不放在眼里，理都没理他。
孙宫人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给了衙差一粒碎银子。
那人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孙平是吧？我有个兄弟负责看守大牢，等着，我去给你打听。”
孙宫人没有去处，蜷缩在县衙门口等消息。
从白天等到黑夜，冷得直打哆嗦。
终于在第二天即将天明时，衙差往他这边走来：“孙平是吧？”
孙宫人点头哈腰赔着笑脸。
衙差歪嘴一笑：“打听到消息了，不过……”
他伸出二指搓了搓。
孙宫人心领神会，忙又奉上一粒碎银。
才听衙差懒洋洋道：“他昨夜病死在大牢里了，他是你儿子是吧？看你老头可怜，你在这等着，我托兄弟帮你把尸体运出来，给他好好安葬吧！”
孙宫人霎时犹如晴天霹雳愣在当场。
他这才明白，卫楚婷说的是真的。
她不会放过害死她母亲的凶手。
什么病死在大牢，一定是卫楚婷！是她买通了狱卒将孙平活活折磨而死。
孙宫人一时老泪纵横，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打了水漂。
他紧紧捏住手中不到二两的碎银，嚎啕大哭起来。
……
此时的卫府上下人心惶惶。
那日卫老太爷与孙宫人撕破脸皮，卫老太爷一时气血上涌晕了过去。
太子听说后，立刻从宫中请了太医过来诊治。
只是无论如何施针喂药，卫老太爷都不见转醒。
太医的原话是：“此症过于凶险，如果能醒来则安然无恙，若不能醒，只怕……”
当着太子的面谁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太子和太医一走，卫辛气得破口大骂：“什么庸医！谁不知道能醒来就没事，醒不来就……”
他没说出口，仍避免不了被卫老夫人狠狠则骂一通。
“几十岁的人了，还如此沉不住气！你父亲出了事，如今卫府上下就指望着你过活，你给我清醒一点，别再多生事端！”
卫辛病好后，一直想去庄子上探望姜清婉，被卫老夫人斥责过好几次。
他走出香茗苑，有小厮上前禀报：“庄子上来人说，姨娘着了风寒，高烧不止，期盼着见老爷一面。”
卫辛心里着急，可偏偏此时家中老父亲还昏迷在病榻上。
他焦急地来回踱步，考虑要不要偷偷去庄子上见姜清婉一面。
可想到卫老夫人方才的叮嘱，他始终又不敢违逆。
只得痛心疾首地说：“她这是相思成疾啊！”
小厮见自家老爷脸皱成了一团，满面痛惜的模样，试探着问：“那老爷是否要……”
卫辛一跺脚，恨恨说：“百善孝为先，父亲如今缠绵病榻，我哪里走得开。”
他思索片刻，对着小厮说：“这样，你去告诉二娘子……”
“父亲。”
话说到一半，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
卫楚婷站在不远处，面色漠然地看着卫辛。
卫辛心中有鬼，难免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似笑非笑，只得尴尬僵住。
卫楚婷走过来冷冷瞥了小厮一眼，吓得小厮直哆嗦。
只听她淡淡道：“祖父不知何时会醒来，父亲如果没有大事，就别离开卫府了。你瞧，太子也顾虑着这个，特地求了皇上要您侍疾在家，你若这时候为了一个仆妇离开卫府，叫祖父寒心不说……”
她顿了顿，看向卫辛，眼神犀利如电：“违抗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
姜清婉被剥夺了姨娘的头衔，与卖身于卫府的仆妇无异。
她纵容卫楚妍戕害主母，是戴罪之身。即便曾为卫府添过一个女儿，于卫府来说，终究是个罪妇。
卫楚婷不觉得叫她仆妇有什么不对。
自家女儿气场太强，卫辛纵然心里不舒服也不敢有异议。
又听卫楚婷说：“对了，妹妹被安置在佛堂念经，与青灯古佛相伴，已算方外之人，与红尘便再无干系。”
“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若不念在与卫氏有血亲，早就该被交送官府。她的罪行罄竹难书，如今放她在佛前念经赎罪，父亲就不要打扰她修行了。如果你为这个女儿好，不想她死后堕入阿鼻地狱，就老老实实的，别想着再往那头递消息了。”
卫辛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对卫楚妍的嘘寒问暖全被卫楚婷知晓，一时惊得冒出了冷汗。
当日卫楚婷掌家，卫老太爷就曾夸赞过。说卫楚婷有大将之风，做事不拖泥带水，十分有决断。
直到这会，卫辛才算真正知晓这个女儿的本事。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点头道：“婷儿说的是，放心吧，我哪都不去。”
正说着，只见香茗苑匆匆跑出来一个丫鬟。
撞见卫辛和卫楚婷齐聚门口，丫鬟激动得大喊：“老爷，娘子，老太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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