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景钰揉了揉眉心，没想到一时兴起拿出的物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阿蛮手里。
宫人是没夸错，只是让殿下变得柔软的只有眼前这位。
巫灵仙晃了晃阴阳和合玉，眼底都是明晃晃的笑意：“是我的咯~！吃饭，吃饭，吃完放花灯，爆竹，守岁，可不许睡觉，我可备了醒神的药，谁都别想提前去睡觉。”
“放心，放心，指定睡不着。爆竹从子时到卯时，很多小商贩会出来摆摊，也有一些艺人表演，还有旁的。说是守岁，其实和游街差不多。我们守着的可是整个洛京城。”兰心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着数。
蕙之拉着还在细数的兰心往厨房走，顺便把申姜一起叫走，“申姜，帮忙端一下饭菜。”
阿依兰拉着欧阳桑空：“走了，饭前洗手。”
一时间院落中就只有巫灵仙和虞景钰两人。
巫灵仙将阴阳和合玉分成两半，将阳玉递给虞景钰：“咯，新年礼物。虽然是借花献佛，但我取到就是我的。”
虞景钰伸手接下，挂在脖间，紧贴着皮肤，阴阳和合玉和太极玉不同之处再与阴阳和合玉雕工的时候会形成同心圆，阳玉有一部分将阴玉完全包裹，暗暗相合。是对一对璧人极好的祝福。
即便是自己拿出去的，在成千上百的物件里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自己手里，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阿蛮给的，一人一半，他将这看做默许和承诺。
“我很喜欢。”虞景钰帮阿蛮将阴玉挂在脖间，玉是，人也是。
巫灵仙耳尖有点点薄红，“嗯，我知道。”
阿依兰他们都躲在厨房，从缝隙往外看，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眼底都是激动和欣喜。
虞景钰淡淡抬头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拉着阿蛮往厅堂走，“是要现做饭菜吗？”
只听得里面霹雳乓啷一同碎响和申姜一声闷气地回应：“来了，来了！”
巫灵仙侧头看去，门内些微狼藉，淡笑出声，阿银分明不可怕的。
很快一行人吃了晚饭，稍稍整理后，纷纷带着花灯出门往城西去，一条小河穿过洛京，从北边的王宫到城西，流入黄河。
他们不能入宫中，都到了城西，甚至往城外延伸一里，都是提着花灯的百姓。年前一杯薄酒，一碟点心瓜果祭祖。
眼前借花灯送出的是哀思，和惦念。
花灯会带着思念，顺着黄河向东流，经东海，入冥地，慰藉亡人。
巫灵仙一人拿了两个，还让虞景钰帮自己带上一个。
天色已暗，城中处处点着红灯，映照得整个洛京像是镶嵌在大地上的红色瑰宝。
人头攒动，寸步难行。
虞景钰生怕被挤散，伸手抓着巫灵仙的手腕儿，在人群中穿梭。
出了城，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两人走到河边。
虞景钰点燃兔子花灯中的烛火，递给巫灵仙。
巫灵仙指尖移动，快速在花灯的上方写写画画。
“兔子灯可可爱爱的，给唐影的吗？”虞景钰低声问道，毕竟在阿蛮心里唐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嗯，阿影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其实是个很温柔可爱的人。”巫灵仙说着，花灯推入河水中，木盘上用灵刻了名字，会顺着冥地的牵引，到阿影身边。
可是花灯在原地停着，一点没有往前的意思。
虞景钰伸手轻轻推了花灯一下，花灯顺流向下，不过几步的距离，又逆流而回，停在了巫灵仙的面前。
巫灵仙敲了敲自己的额间：“呵呵，我怎么忘了，阿影啊，在我这里呢！人的灵也是灵，药灵可以治我本体之灵的上，人灵也可以。他除了一具尸骨，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了。阿银，我时常想，是不是错了。但是，你知道，我没有旁的路可以走。”
虞景钰伸手将人拉起，看着她有些空洞的眼神，心痛极了，用力抱在怀中，轻轻拍背，“我懂，唐影懂，大家都懂。你没有错，复仇艰难，牺牲难免。大虞从虞王到诸侯，为了长寿，不折手段，已经昏聩，该改变了。”
“是吗？没有错吗？可没有错，为什么一直都在面临失去。”巫灵仙埋头在虞景钰胸口，默默忍耐，想将那些悲伤的情绪一点点收好，藏起来。
虞景钰抚摸着巫灵仙的头，轻轻拍了拍：“阿蛮，人生来就是个不断失去的过程，追逐，获取，错过，失去。但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巫灵仙握着手里的花灯紧了紧，绳子在手上勒出很深的痕迹，“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会难过，还是会不舍，还是怯懦。”
“无妨，有我在，你都可以，不必隐藏。”虞景钰双手握着巫灵仙的手臂，轻轻向后，将人推开了一点，让她直视自己：“阿蛮，我在。”
巫灵仙在他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也看到他轻皱眉头，满脸担心，心里突然庆幸，还好阿银在，一直都在。
虞景钰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意轻轻抹去：“好了，时间不早，我们放完花灯，好给旁的人，腾个地方。”
巫灵仙低低应声，将唐影的花灯拾起，放到身旁，另外两盏，一盏是给柳如是的荷花灯，一盏是聊以慰藉，思念族人的鲤鱼灯（注一），巫族无魂不入冥地，无轮回，灵散归万物，万物皆是他们。
两盏灯顺着水流缓缓而行，渐渐飘远。
巫灵仙提着唐影的那盏灯，“阿银，走吧！这盏灯送不出去了，它归我。”
“好。”虞景钰牵着巫灵仙往前，也不在意这盏灯有些不吉。
路上唯有他们执着花灯逆向而行，不是引人观望。
两人回到苗巫馆将兔子灯放下，就听到随处敲锣的声音。
紧接着，随着“嘭——嘭——”地几声爆响，子时到，爆竹响，新年至。
足尖轻点，一个纵身，落在屋顶，两人远远眺望了广场，火光大盛，不是弹起星星点点，听见人们愉悦的惊呼。
“要是处处如洛京般太平，百姓安居，也挺好。”巫灵仙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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