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杰本以为，自己的汇报，会得到李万春的理解与表扬的，哪怕说几句鼓励的话，也行。然后，让他失望了。
他注意到，李书记听他汇报时，脸色一直板着，似乎不太满意。
作为下级，察颜观色，是基本的功夫。自己所做的工作，群众满不满意并不是太重要，领导满意，才是第一要务。
他没有从李书记的脸上得到反馈，隐隐感到有些不妙。
同时，他心里也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果然，李万春在最后的总结讲话时，重点就把批评的矛头对准了他。
“我再强调一遍，从现在起到6月18日，还有不到一个星期，这个期间，我们江坝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保持社会和谐稳定。对于那些不顾全大局，四处上访的人员，我们的公安部门要加强监管，拿出点实实在在的措施出来。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新成立的江坝市的一锅汤。”
李万春拍着桌子说道。
“昨天，我到运江市里去汇报工作，市里的程书记和赵市长，都要求我们江坝，在这个关口，要做好社会和谐稳定工作。对于一些上访户，我的意见，是该安抚安抚，该采取措施的，也不要手软，目前，稳定压倒一切！”
周进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味。李万春说了这一通，应该是有所指啊。
果然，就听李万春又继续说道：
“曹局长，听说那个叫吴天富的，又脱离了掌控？”
“吴天富因为女儿吴晓娟坠楼死亡的事，上次到市里上访，被我们接了回来，后来，也采取了点措施。但是，前几天，看管人员疏忽大意，吴天富两口子突然跑掉了，目前，我们已和市里、省里甚至是京城的信访部门通过气了，也派了人在那里蹲守，一旦发现他们的行踪，立即带回来。”
曹局长小心翼翼地说道。
周进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上次，他回江坝接妈妈到运江，顺便帮自己的高中班主任薛老师协调处理老宅拆迁的事。中午时分，有一女孩子，突然从县招待所的五楼坠亡。当时，他不知道，回到运江后，才听薛老师在电话里说的。
没想到，两个月过去了，女孩子的父母，还没消停呢。
也难怪。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啊！
论理，职工坠亡，作为其工作单位的县招待所该安抚安抚，该补偿补偿，这事儿也就算是了了。县招是国营单位，不大可能短了他的，怎么还闹到到处上访这个地步的呢？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本世纪初，道路上还都没有装上监控，买车票也不需要实名，要围堵一个人，确实是比较麻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点办法没有。
而吴天富两口子，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一对普通老百姓，竟然还能逃脱公安部门的特意监视掌控，当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了。
除非他们背后有人指点！或者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据传，这女孩子，是江坝书记李万春的专职服务员。在全市都在为撤县设市而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吴天富夫妇能够脱离公安维稳部门的监控，四处上访，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目标，不言自明！
据说，吴晓娟坠楼时，李万春正好就在五楼上。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众说纷纭。还有人说，吴晓娟当时怀有身孕，相当于一尸两命。关键是，她的同事和领导从未听说过，她谈过什么男朋友。
这种小道消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成为江坝人酒桌上的谈资。渐渐地，也传到了李万春书记的耳中。
作为江坝的第一号人物，他当然是十分震怒，却也是无可奈何。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嘛。
他能做的，只是在大会小会上强调，江坝目前工作的重心，是撤县设市庆典。全体党员干部，要凝心聚力，共同迎接江坝历史上，这一伟大辉煌的时刻。
更让他苦恼的是，原本已经接受安抚补偿的吴晓娟父母，不知是受到谁的蛊惑，两个多星期前，就开始四处上访。说是女儿死得不明不白，要求公安部门立案侦查。
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老两口开始了游击战式的上访之路，江坝的公安维稳部门为此疲于奔命，但是，收效甚微。
也难怪李万春对曹杰有些不满了。尽管平时，曹杰在县里，是听他招呼的，也算是他的得力干将。
但是，这事儿，却办得不怎么得力。
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划推动呢？
周进抬头看了看坐在李万春身边的江坝市长蔡卓凡。发现他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甚至还附和地点了点头。
再看看坐在不远处的常务副县长居远方，只见他眼神空洞，似乎也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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