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偶然路过，听到一首好歌起了惜才之心。”朱大强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又点醒道，“只可惜啊，欧阳老师觉得自己身有残疾，不适合进娱乐圈，可惜啊可惜。”
欧阳炎绝对不能进娱乐圈！
否则自己以后找谁买歌？
能唱《雨一直下》，谁会愿意去唱《躲猫猫》？！
他相信，但凡知道欧阳炎是个残废，绝不会有公司愿意再花力气捧他。
只要欧阳炎不火，不但自己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好歌，那件事……
也永远不会曝光。
“这样啊。”
夜长晴果然犹豫了。
接着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向老师，我有个妹妹特别喜欢向老师的歌，从《暮光》开始就是向老师的粉丝，能不能请您帮忙给她签个名？”
暮光……
朱大强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一首没发行的歌怎么传唱度也这么广？还是自己太火了，随便碰到个人身边就有自己的死忠粉？
该死的，这破人怕什么她提什么，得赶紧打发走才行。
“我没带笔……”
“我带了我带了。”夜长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又掏出一个本子。“麻烦向老师签在这就好，就写‘To：阮阮，祝平安快乐，学业顺利，向星云’对对对，谢谢向老师！”
“向老师，要不咱们再合个影？”
“哎呀呀向老师您人真是太好了！”
“向老师，不知道您吃饭了吗？我知道一家火锅店味道不错，要不……”
“诶，向老师，您别走啊！”
“向老师！”
朱大强跑得比兔子还快。
夜长晴耸耸肩，转身向欧阳炎。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签约的事了。”
蹲在墙角暗中观察的卢佳妍一脸崇拜地看着夜长晴。
朱大强说的都是见不得人的悄悄话，她一句没听到，但这个美女说话没刻意压低声音，她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她还以为这个短发美女真的是朱大强的粉丝呢！
还想吐槽她长这么好看，眼光怎么那么差！
原来不是粉丝，是为了让朱大强快点滚蛋！
她早就想让朱大强滚蛋了，每次来找欧阳都要纠缠他半天，而且每次朱大强来过后，欧阳的情绪都会变得更差。
也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每次都还会答应见他。
只是，签欧阳……
卢佳妍紧张地握紧手里的向日葵。
另一边，欧阳炎抿紧嘴唇，看着夜长晴，似乎在确认这个女人的真实意图。
“如你所见，我是个残。废。”
残废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夜长晴笑了。
“路德维希双耳失聪，并不妨碍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作曲家。珀尔曼双腿皆废，也照样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小提琴大师。”
“所以，欧阳老师眼中的缺陷，在您的才华面前不值一提！”
对啊对啊对啊！
卢佳妍拼命点头。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就是口才没这个小姐姐好，所以欧阳好像每次都越听越生气。
右腿没了又怎么样？
右腿没了，欧阳炎就不是欧阳炎了吗？
哎，可是她不能这么说，欧阳会觉得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欧阳炎嘴唇动了动，然后发出一声冷笑。
“你说的都是几十甚至几百年前的事，现在，在大夏，哪有什么残废的艺人、艺术家？！”
说得好听，如果残疾在才华面前不值一提，为什么自己失去右腿后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所有原本看好他，向他递过橄榄枝的人全部都抛弃了他？
都是些骗子。
骗子！
这个女人嘴上说看好自己，谁知道是不是要拿自己炒作？谁知道是不是想让自己做枪手给其他艺人写歌？
谁知道是不是另一个朱大强？
“我对你们公司没兴趣。”
欧阳炎说完，拄着拐往离开的方向去了。
夜长晴没有追。
卢佳妍立刻追了上去。
“欧阳，等等我！”
路过夜长晴的时候，卢佳妍停了一下，抱着向日葵朝她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对不起，小姐姐。欧阳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只是……”
“没关系。”夜长晴淡淡笑了笑，“欧阳老师突逢大变，还能继续保持对音乐的热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如果心态上也一点变化都没有，那不成了圣人了？不过，我相信能写出《活着》这样的歌，欧阳老师的内心一定比所有人都坚强，也比所有人都柔软。”
卢佳妍都快哭了。
就是这样！
她一直这么觉得的，也一直是这么跟欧阳说的，可欧阳他不相信啊！
谁突然少了一条腿心态能没有变化？
更何况那是欧阳啊！
天之骄子突然残疾，打击不亚于一个绝世美女突然毁容。
谁能坦然接受呢？
“我是晴天娱乐的老板，也是公司最好的经纪人。我真的十分看好欧阳老师。”夜长晴双手递过去一张名片，“如果有需要，还请务必联系我。”
回到出租屋，欧阳炎拄着拐到床前，将拐杖靠到床边，慢慢扶着床沿坐下，然后靠坐在床屏上出神地望着窗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摸出手机，打开了网页搜索框。
输入“义肢”。
Cpi功能王仿生假肢。
专为手臂截肢人群打造的义肢。
机械手臂假肢。
神奇的义肢，截肢患者佩戴后，就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欧阳炎用力把手机砸了出去。
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
没有知觉，无法如臂指挥，每次褪去衣服之后能会提醒他断了一条腿的假肢，怎么可能一样！
导师的抛弃，同学的同情，父母的伤心，陌生人的怜悯和嫌恶……
还有卢佳妍，她以为她每次生怕说错话惹恼自己的那种小心翼翼自己看不出来吗？
她以为她每次哭过之后强打精神的强颜欢笑自己看不出来吗？
明明什么都不一样了。
欧阳炎抱着头，蜷缩在床上，无声哭泣。
窗外灯火一家家熄灭，世界回归一片漆黑，就像欧阳炎心底那个黑暗的自己。
夜风吹得进窗，却吹不散黑暗。
十月秋风寒，却不似，此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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