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说起这个，苏韵娇就尴尬起来了。
他们连圆房都没圆，骤然说起生养之事，不免有些难为情。
于是苏韵娇不说话了，只垂着脑袋低头看自己的裙角。余光却没闲着，一直瞥着齐砚那边的动静。
她这会儿其实也想看看齐砚的反应，想看看他在突然面对这件事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新妇面皮薄，这也正常。所以对此，凤阳长公主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只是见苏韵娇方才还挺活泼开朗的一个孩子，突然间就害羞起来，她就觉得这样的一份青涩真是难得。
两个孩子新婚燕尔，初尝了情爱的滋味儿，正是又懵懂又贪婪的时候。这种时候的感情，便是她回想起来，也不免面红心燥，只觉那真是一段特殊而又美好的日子。
只是同她有这样美好日子的人不在了，如今再回想，不免徒增几分伤感。牵起的嘴角有几分重，嘴角的笑容怎么都不能真正释放开来。
凤阳长公主这会儿似笑非笑，一脸的淡淡愁伤。
不过只自己心内兀自感怀了会儿后，很快，她就自己消化了情绪，又变得轻松起来。
凤阳长公主的确有几分孩子性，这会儿既提起了这个话，便不会轻易揭过去。
见儿媳满面羞红不愿提，她又望向了一旁儿子。
“你觉得娘说的话对吗？”凤阳长公主略抬了些下巴同儿子讲话，姿态高高在上，明显一副“我还在生你气，但身为母亲我却不同你计较了”的姿态。
齐砚内心未有波澜，只四平八稳回：“母亲说得对。”肯定了母亲的话，但在别的方面却又只字未提。
他目光随意着淡淡一扫，就瞧见了一脸羞红埋头静坐一边的苏韵娇。
知道凭他们真实的身份，母亲的这些话，是不该说给她听的。
所以，未免母亲说更多这样的话来令她尴尬，齐砚适时又转了话头，正色着对母亲道：“那日去了一趟宫里。”
凤阳长公主虽自幼娇惯，有几分孩子心性，有时候会蛮不讲理，需要人哄。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可说了什么？”她急急问，生怕他会对自己儿子再做什么。
知道母亲的担忧，所以齐砚忙安抚道：“母亲别担心，不是坏事。”然后才捡着重点把那日他入宫后的事说了。
“他有重新启用儿子之意，也提了母亲代发修道一事。虽没说之后如何安置母亲，但听话中之意，却也是有召母亲回京之意的。”
得到这么个好消息，凤阳长公主脸上也并不见喜色，她只是无奈说：“如今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了，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是他来定的。”
齐砚道：“这里清冷，冬日更是不宜久居。母亲若能移居京中，日子也要比现在好过些。”
真的吗？移居京中，日子就真能比现在的好过？
二郎已经没了，又被在齐家族谱上除了名。如今她一个寡妇，又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凤阳长公主兴致并不高，只蔫蔫道：“一切听他安排吧，随便了，反正你爹爹已经不在，为娘的怎样都好。”
齐砚微垂眼睑，一时也沉默住了。
凤阳长公主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两个孩子原是高高兴兴来的，别被她搞的心情郁郁而归。所以，她忙又笑起来，说：“不过细想起来，我若真搬进京中去住的话，要说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离你们更近些。日后我们母子婆媳再想见面，也方便很多了。”
齐砚也正是这个意思。
母亲离得近，三五日就能见上一面，总好过现在，天冷了，想见一面还得合个时机。
今日母子相见，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故齐砚也不想提过往伤心事，便也没再把话头往父亲那边引，只又随便聊了些别的事。
原就是中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冬天白日又短，眼瞅着天就要晚了。
凤阳长公主想留，但念及儿子身子，她也不敢多留，只催促说：“日头偏西，天就要晚了，你们也别多留，快回京去吧。”
齐砚一时没说话。
苏韵娇望了望长公主，又望了望齐砚，她不敢替他拿主意，就只陪着静默。
相见总是欢愉的，离别总要伤感些。凤阳长公主见儿子不说话，她心里也很难过。
但眼下显然儿子身子为重，不是扭捏的时候。
所以三人皆静默了会儿后，凤阳长公主又再次“赶客”：“大局为重，都别坐着了。来日方长，日后相聚的时候多呢。”
这回齐砚倒没再拖泥带水，而是直接站了起来。
苏韵娇见状，也跟着站起了身子。
齐砚抱手告辞：“那儿子改日再来看母亲。”
苏韵娇没说话，只是随着丈夫的话蹲身行了个礼。
长公主舍不得他们难过，几次欲言又止后，脱口而出：“年前！年前我们母子肯定会再见。”而且是你不必再合时间往白云观来，届时母子可以京中常聚。
后面放在心里的话，长公主自然是没说出口来的。
齐砚听了母亲此言，心中不免生出了些狐疑来。只觉母亲此话说得太肯定，像是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一样。
但又觉得或许是他多心了，年前再见，只是母亲的期盼而已。
又细想了想，觉得也未尝不能。距过年还有大半月时间，这大半个月时间内，他们母子再见一面，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是，年前定会再聚。”齐砚抱手，顺着母亲话说。
长公主强忍着哽咽，只挥手叫他们快走。
齐砚又一颔首后，便立刻转身大步而去。苏韵娇见状，即刻跟了上去。
凤阳长公主这会儿眼眶已经红了，朱唇微启，几次欲叫住儿子，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齐砚夫妇走后，一个嬷嬷妆扮的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殿下别难过，就算日后事情大白天下了，公子也定能理解您的苦衷的。您这般妥协，也是为了公子，为了齐家，老爷泉下有知，也是不会怪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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