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季庭峰就再没敢和画棠打过照面。
包括现在在这御书房，包括他一直说到现在，都没敢让自己的视线、停留在画棠身上哪怕超过一秒。
连眼角余光，都没敢往对方那双眼睛上瞟。
画棠一直没审他，这让季庭峰的心里其实松了很大一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了画棠那清凉冷冽的声音：“你这样的人登基，我也只会把你拉下来。”
季庭峰：“……”
他低下脑袋不吭声。
他清楚画棠这话说得有多实在。
以前，他觉得所有的人都是为了名利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什么都是可以交换、交易的。
现在，他知道有些人，无论许以他们什么样的条件，他们都不可能对着他妥协。
这时，他听到季铭问他：“你拿住了高澎什么把柄？”
季庭峰摇头。
他摇着头道：“高澎一直就是我父亲的人。从安排到你父亲身边开始，他就是个监视你父亲和你全家的人。
你父亲虽然被封为亲王，但那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守住边关、为护国效力，而不是想让他有继位的可能。
高澎领着密令：如果你家有任何人登基，他就得负责除掉你们。
可能人是有感情的吧。他和你们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
加上我父亲早已逝了，他就没朝你下手。
可我父亲又不是个傻子，早在他觉得自己不行了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吕树贤盯着高澎。
是，吕树贤那时候才四品，但他是我父亲给下一代帝王准备的人。
这样的人，会一直被压着，不上不下的，等下一代帝王继位后，会提拔他们，好让他们感恩。
我父亲很信任吕树贤。但没想到也惯了他的野心。他一路被提拔上来后，吕府也就此坐大，和其它几大世家联手结成了一团。
只是一切来得太快。季承康忽然就倒了，六大世家和朝堂就那样被外敌冲垮了。
等吕树贤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个被通缉的人犯。
让他只能找去了赵家，还不能告诉赵元文，只能许赵云艳以利，让她帮忙藏了起来。
就像赵云艳希望成为人上人一样，吕树贤也随时随刻地想着重回朝堂。
我也是因为这一点，接近赵云艳，和吕树贤成功会面。
之后，知道了高澎的事。
高澎其实已不受控制，他真要不冲季铭你下手，也顶多是被我们给除掉而已。
可他也早已不在乎他自己的生死，这样的人又如何控制得了？
是我跟高澎说，说你季铭并不是季氏的子孙。
我父亲对高澎的全家有救命之恩，高澎也是因为这个进的宫。所以高澎对我父亲是非常忠心的。
他什么都可以容忍，也对你有感情，但他也有愚忠，所以，他不能看着季氏的江山落到外人手里、落到野孩子的手里。
可能人老了真的会轴吧？也可能我父亲对他的密令其实一直在生效，总之，他就信了我的鬼话，信了你一出生就被调包了的鬼话。
就联合吕树贤对你下手了。
可惜，失败了。
因为画海而失败了……
我是真的弄不懂，世上为什么会有画谨年那样的人？为什么能培养出这样的一双儿女？
害得我的计划，一败再败。
东郊那女子是我让人活埋的，为的就是让你们注意到蹴鞠球。就是想打乱你们的思维、好引你们去关注那个被活埋的人。
或者，引你们到处去找被我绑架的那些朝臣们的家人。
谁知道居然也失败了。
因为我的匆忙加上人手不足，绑架了那么多的人，居然都让你们给轻易找到了。
最可恨的就是：那些人的家人都被绑了，他们也不愿意冲你画棠下手！其实……我早该猜到的不是吗？我自己都不敢的呢……”
画棠听这儿，淡淡地问他：“是你给赵云艳说的：季虹创办青山女子书院的事情，和我父亲有关？”
“是，是我说的，”
季庭峰点头回道：“季虹那样一个被摆布了一生的人，如果没有你父亲的怂恿，又怎么可能会想着去创办那样的一个书院？
其实这事是最好推理的。
季虹向季承康保举了你父亲，然后季虹的心性就变强了、就去办书院了，不和你父亲有关、还能和谁有关？
我这么跟赵云艳说，也是想加深她对你的恨意。你的推理能力强，我的也并不弱。”
画棠听了，却只觉讽刺，满满的讽刺。
她都不知道该回给季庭峰一个嘲讽、还是怜悯的表情了。
她只淡淡地说了句：“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懂季虹季院长的。更不会懂一个女人。”
季庭峰苦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裙上的土。
问向了季铭：“我没有亲手杀过人，你不能治我的死罪，顶多只能判我流放。可我也是皇族的血统，所以你就只能关我幽闭。我什么都说完了，可以走了吧？”
这话，给屋里的人都气乐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这话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画棠也在笑，淡淡的笑，笑得一丝儿温度都没有。
她踱到季庭峰的对面，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这个人，以无限悲悯的眼光看着这个人。
一字一句地说道：“季庭峰，你这一生是有多窝囊？为了躲避季承康对你的迫害、不但逃去了封地，还不得不诈死。
国朝遇难时，你又担心这、害怕那，而不敢为了百姓们站出来。
等人们终于过上好日子了，你又想图谋个现成。
你千般算、万般谋，却只让自己活得不如地沟里的一只老鼠，只敢在暗中上蹿下跳。
甚至到了现在，你居然还能以为只要你没亲手杀过人、就会无罪？
主谋之罪，你了解吗？
主谋之罪，比从犯的罪更重你清楚吗？
企图谋害陛下，仅这一条，你的命就已不保。何况还有教唆手下祸害女子、胁迫利诱郭朝炎、编造谎言利用高澎、挑唆帮助赵云艳杀人？
死在他们手上的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得算在你的头上。
不过本官不会杀你，怎么判你的罪，让陛下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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