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无念望着邪钺的睡颜，神情一点点黯淡下去。
自从在蓬莱遇到邪钺后，无念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心中空掉的那一块像被什么填满了。理智让他选择与天族站在一起，心中疯长的那一团奇怪的东西却将脑海堵得严严实实。
赤羽仙上已经回归，说明几位神君已经布好天网要收服魔尊。
无念不愿多想，准备趁邪钺沉睡之际悄悄起床，可没等他支起身，一只大手就将他紧紧抓住。
邪钺闭着眼，声音沙哑而性感，带着一丝娇气道：“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啊？”说着，一条手臂沉沉地压在无念身上，让他翻动不了身体。
“没什么，你睡吧。”无念像对一个孩子一样，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似在安慰，也是敷衍。
见无念没动静了，邪钺往无念的脖子处又凑了凑，一脸满足打起了小酣。
无念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和体香，有些出神。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隔着人魔的距离，没有隔着深仇大恨，如果岁月一直美好，是不是自己就不用参与到这复杂的驱魔行动中，也不需要这么矛盾煎熬了。
皓月当空，夜阑人静。
无念终于还是悄悄潜出了卧房，没想到赤羽正坐在海棠树下自斟自饮着。
“仙上，您还没睡啊？”无念小心翼翼上前。
赤羽闻声望去，对无念举杯示意了一下：“皓月清明，闲来无事，便出来喝两杯。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好。”无念上前，在赤羽的面前落座，举起酒壶为赤羽斟上了一杯，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见这酒不知是什么，无念想到他与邪钺糟蹋了那些好酒，有些愧疚道：“对不起仙上，你不在的这几日，我们把你的桃花酿都……”
赤羽淡淡的笑了一声，“不过是几壶酒罢了。”
无念耿耿于怀道：“都怪我贪杯，再浪费了那些好酒。这几日我抽空为仙上重新酿上两壶。”
“不用劳烦，没关系的。”赤羽笑得温润淡漠。
无念满脸感激的点了点头，那酒那么金贵，要赔偿确实不那么容易。
赤羽举杯喝了一口，忽然盯着无念看了起来。
“我的脸上有东西？”
赤羽勾了勾唇，摇了摇头：“这么一看，你长得俊貌清秀，确实好看。”
被赤羽这么一夸，无念倒是一阵意外。毕竟仙上与邪钺不同，平时不苟言笑，不像是那种以色识人、放浪随意的人，但他却忽然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仙上为什么会这么说？”
赤羽的目光凝向远处，举着杯若有所思道：“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你的喜欢从来都藏不住。而你，娟好静秀，天性纯良，心念纯质，确实值得被他喜欢。”
这样的评价让无念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低着头望着手中的酒杯问道：“仙上，你们是不是在准备联手诛杀魔尊？”
赤羽一听，并不觉惊讶，只是以一种调侃的口吻问道：“那你希望我们诛杀他吗？”
无念道：“希望又不希望。”
赤羽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微微挑了下眉，轻声问道：“此话怎讲？”
无念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希望他伏诛，是因为他是魔尊；希望他平安，是因为他是邪钺。”
赤羽好奇地望向他，唇边翕着一抹淡笑：“那在你心中，哪个分量更重一些？”
“我衡量不出来。”无念说的都是真心话。
赤羽眉眼一弯，笑着回道：“有趣，没想到我们竟是一样的心思。我与你一样，也是希望又不希望，所以……心中徒生烦恼。”
无念不解：“仙魔本是天敌？今日见你与他安然相对，以为只是计谋……”
赤羽摇摇头，回：“你应该已经知道魔尊邪钺曾是天界战神思断吧！这么说吧，虽然他记忆被封，但我与他有着千年过命交情，自然还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回归正途。但数百年来，他沾染了太多罪孽，想要挽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赤羽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无念的表情：“灵泽应该跟你提过这次的计划。此事凶险万分，若有半分差池，一切将无可挽回。到时候你的邪钺我们的战神便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无念整个人一惊，手中的酒也不觉撒了半杯：“仙上的意思意思，邪钺他有可能……死……”
赤羽道：“自然希望一切能顺利，但若法阵开启失败，开弓之箭没有回头路，一切怕是再无回旋余地。”
“仙上……”无念面如静水，手却止不住地微微颤动了起来，“您可还有办法留他一命？”
“你想为他求情？”赤羽看着失去心念的无念，很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于是眉头轻蹙道：“他曾伤害你，还灭你师门，你为何还要为他求情？”
无念指了指心口，坦白道：“一想到他会死，我这里就有些痛……”
赤羽目光一顿，手中的酒杯也停在半空中。
他没想到，在取走他那么深厚的心念后，他心中的爱恨情仇仍能为他疯狂滋长，生生不息，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
赤羽终于明白一件事情，思断与凡离几千年的情感，是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不仅永存彼此心间，更存在骨头里，留在血液中，任谁都清不了，拔不去。投胎转世如何，遗忘过去又如何，即使立场不同，哪怕相爱相杀，他们最终也会站在对方身边，不离不弃。
“你当真不愿他死？”其实赤羽更不希望他死，但以现在自己的立场，他必须铤而走险。
无念立刻起身，几步走到赤羽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仰头望着赤羽，目光坚定而诚恳：“是的，若是可以，我愿以性命交换。只求仙上务必留邪钺一命！”
赤羽将无念扶起，道：“放心，我只希望他回归仙途，并不想要了他的命。堕仙成魔易，回归仙途难，此事过程凶险，但确有一事需要你配合，方可保他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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