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萨克浅浅瞥了一眼门口的男人，磁性的嗓音随即跟着响起。
“没关系，不用太过关心他，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
闻言，殷宁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是这样吗……
她怎么感觉，站在电梯门外的男人的目光都快要把她灼穿了。
但是伊萨克都这么说了，殷宁也就没有再多问什么了。
*
武装局，负一层。
殷宁再次用千殁勋给予的局长密钥解锁了冰凉的银色金属大门。
门扉自动拉开的那一霎，铺天盖地的冷气如寒潮般涌来，在这天寒地冻的凛冬，甚至能清晰看见袅袅的白烟。
这里是武装局的冷库，里面存放着一些需要低温保存的仪器装置和实验培养皿。
来到这间冷库的最深处，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泛着金属光泽的银棺。
伊萨克停在了这尊银棺前，渐渐敛下细长的眼睫，晦暗浓密的落影在他的眸底浮现。
伊萨克沉默了着实太久，见状，殷宁默不作声地伸出了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了这尊金属银棺上。
“尤斯，需要我帮你……”打开这尊银棺吗？
虽然这种特殊材质的银棺很沉很重，但对她来说，单手推开棺面还是不成问题的。
伊萨克并没有点头答应，又或者摇头拒绝。
他凝视着眼前的银棺，久久没有出声。
冷库里的茫茫寒气不断侵袭着他面庞，清冷如银月般俊美的容颜在白色的冷光下显得格外圣洁。
他同样将手搭在了银棺表面，掌心覆着冰凉的金属棺面，发出了难以耳闻的低幽叹息：
“听说，他被人发现时，已经……”
四分五裂了。
听了这话，殷宁大概明白了什么。
空难，高空垂直坠毁，又是坠落到了深山老林间。就连整架飞机都四分五裂了，更别说飞机上的人了……
普通人应该无法接受，更无法承受自己的至亲至交变成这副样子吧……
这一瞬间，殷宁明白了为什么伊萨克从进入冷库以后，神情就如此僵硬，情绪更是无比低沉寥落。
这或许……
也是他提出让她陪同的原因吧。
想到这里，殷宁轻轻地将手掌搭在了伊萨克的肩上，缓缓地拍了三下，尽可能地放柔了清冷的音线，安抚道：
“既然你们是十几年的老友，我想，他应该不会想让你看到他‘最狼狈’的最后一面……”
“所以，如果你允许的话，就让我替你向他道别吧。”
殷宁的嗓音很轻，淡泊缥缈到随时都要被冷库里的寒气吹散。
她已经习惯了那些血腥的画面，早已无波无澜，或者说，已经彻底麻木了。
伊萨克缓缓低垂下了头，黑色的丝发随之散动，覆在棺面上的修长手指渐渐曲起，最后却又重新舒展开来。
“那就……拜托你了，南珂。”
“好。”殷宁温淡应下，轻柔的目光在伊萨克妖孽的容颜上浅浅掠过。
“法医鉴定已经出结果了，他很快就要被送到陵区下葬。所以……如果可以，南珂，请你把这个放在他的掌心吧。”
说话的同时，伊萨克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银质十字架吊坠，递到了殷宁的面前。
殷宁接过了这枚吊坠，尽管这枚十字架看上去与普通的纪念品无异，但她却发现了一些奇异的地方。
比如这枚十字架上篆刻的古代语小字，还有格外锃亮闪烁的光泽……
毫无疑问，这是被帝国神殿里的神官祝圣过的圣物。
伊萨克似乎看出了殷宁内心的疑惑，他缓缓背过了身，淡声解释：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有点迷信，但我希望他的灵魂能够安息。”
“迷信吗？我倒是觉得……可以理解。”
殷宁攥紧了手中的银质十字架，眸光渐渐变得幽远深长，唇角掀起一道极起寡淡的痕迹。
殷宁不知道的是，说完这句话，在她未曾察觉到的情况下，伊萨克那纤长漆黑的睫毛正在微微颤动。
而她的思绪也已飘远。
十多年前，帝都肆虐的寒潮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大雪，那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
外公、舅舅带着她，隔着冰棺见了母亲最后一面。
她将一支白桔梗和一条普通的十字架吊坠放在了母亲的手里。
因为，在帝国众多古老的传说里，这么做可以使哀怨的灵魂得以安息。
话落，见伊萨克已经背过了身，殷宁也不在啰嗦什么，单手推开了银棺的棺盖。
几秒后，殷宁表面上无波无澜地收回了目光，实则内心如释重负一样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将这枚银制十字架重新递到了伊萨克的面前。
“抱歉，我可能办不到了。”
“毕竟是最后一面，我想，还是由你亲自和他告别吧。”
原来，武装局的法医在进行鉴定工作时，已经将凌家大少爷的遗容尽可能地整理、还原了。
没有半点血污，也没有什么触目惊心的伤口，他静静躺在银棺里的样子，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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