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听说了吗？咱村儿今年又分来一批知青，有仨女的呢，嘿嘿嘿……”
H省省城J市城郊三十里堡村，十几个二十郎当岁的大小伙子，没一个衣服上不带补丁的，或坐或站的倚在晒谷场边儿上生产队的大柴禾垛上，一个个子不算高，穿着军绿的裤子，绿胶鞋，背心上破着几个洞的小伙子，正在分享最新消息，并带着大家都懂的那种笑。
“来不了来的，跟咱有啥关系。胜利哥，你爹是支书，你还有点儿希望。俺们就算了，修理地球儿的，高攀不上人家城里的女娃子。”
一个头上长草，脸看上去十天半个月没吃，穿得更潦草的小伙子，自嘲的说完自己，又带点小恭维的回着王胜利。
“看你那个熊样儿，你怕个啥嘛。城里人咋了？多长个脑袋多长个手？不过就是肉细一点儿，白一点儿，我看也没别的不一样。来了还不是一样干活儿。”
王胜利看不上二狗子那个怂样子。
“就是的，狗儿啊，你没听说吗？隔壁大王庄前两年下来那个一枝花儿，还不是让李大胆摘了。李大胆有啥？咱谁还不比他强点儿？他都行，咱差啥？”
另一个小伙子，嘴里说着二狗子，脑子里想着那一枝花，摇着头啧啧啧的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李大胆那就是个二溜子，家里穷得当裤子，他大哥一结婚，小的哥几个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天暖和的时候都钻牲口圈。猪食都吃过。
就那样儿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着，就拿下了一枝花。一枝花还在村上的小学弄了个民办教师干，两口子晚上就住学校的教室里头。靠着一枝花一个月六块钱的工资过活。
上哪说理去？
“老七，老七？睡着啦？那个李建梅不是一直粘乎你吗？还抻着呢？差不多得了，看她平时那个打扮儿，家里条件肯定差不了。你说你一个孤儿，咋还端上破大盆了呢？”
王胜利冲着柴禾垛上仰躺着，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半天没出声的人喊着。
“谁？不认识。”
躺着的人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睛里带上点疑惑，李建梅是谁？
“……你小子是不是装傻？就咱村上前年来的那知青李建梅呗。今天给你送个梨明天给你送个瓜的，那是啥意思，谁看不出来呀？”
啊？有吗？
“不知道，没注意。”
这语气太平淡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真没在意。
“艹，你牛逼。我倒要看看，你能找个啥样的。”
啥样的？
当然是他家夫人那样的。
应该快来了吧？
……
没错了，这个被叫老七的，就是林栖本栖，林大神本神了。
妇唱夫随，说的就是咱林大神。
宁漪要回老家奔着她爸妈去，了了最后一点牵挂。
他肯定得陪着呀。
他们家身上功德重，特别是宁漪，身份不好安排。
他还好一点，通过梦逍的安排，先来等着呢。
如今他还叫林栖，因着栖和七发音有点儿像，小名儿就成老七了。
身份是一个五保户老太太领养的独儿，父亲打仗没了，母亲挨饿那几年饿死的。他刚过十五，老太太也去了。剩下他自己，住在老太太留下的一间半土坯房子里。
粮食村上分，自己还种着老太太和他自己分的三亩自留地。
东北地多，分得地多，自留地也多。他一个人，除了种菜，还能剩下二亩地种点杂粮啥的，弄些零花钱。
日子过得不上不下的，反正是撑不死饿不着那个状态。
他家隔壁，东边的邻居宁老憨老两口，三人三女。大儿子宁建国，十七岁。长得相貌堂堂，跟宁漪有三分相象，他估摸着，宁漪的目标就是这位了。
来的这两年，他与宁建国关系处得不错。跟宁家都不错。
只等着宁漪来就好了。
哎呀，这么一想，心里有点急呢。
“困了，回去睡觉了。建国，走不走？”
从柴垛上跳下来，得回去再把灶补补，看看还有啥要添置的，不能等他媳妇儿来了，家徒四壁吧？
“走。”
宁建国不声不响的，总是没啥存在感。
顶着月光回到家里，林栖从木大门进去，穿着菜园子的小道回屋子，看了眼菜园子，“杮子熟了，能吃了，该来了……”
……
此时的宁漪，正在火车上逛荡着，为了安排她这个下乡知青的身份，可是没少废劲。
现在她是京城某中学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十七岁，烈士遗孤。本来她是不用下乡的，直接参加工作组织上能给安排。是她主动申请响应政策，下乡插队。
不过地点当然是有选择的。
东北在这年月，地广人稀，产粮多不挨饿，哪家有个东北的亲戚都跟着沾光。但是知青插队，一般都是去北大荒的农场林场啥的，开荒，是能累死人的，不挨饿但是受累。
她这样儿的，该有的照顾也有。
这不是，就给安排到了隔两年才有名额的好地方，离着省城只有三十四里路的村子。不偏远，离省城近，交通方便，村子相对富足，没点关系都分不到的好地方。
她这一批，来的总共二十个知青，十二个男生八个女生。
这会儿还都不知道分去哪里。
能来东北就是好去处的，谁还挑啊。
当然，宁漪是早安排好的，私下打的招呼，明面儿还是啥也不知道。
“还有好几个小时呢，睡吧。宁漪你别老喝水，省得老上厕所。”
对面坐着的叫高建红，京城的姑娘，看宁漪手上抱着搪瓷缸子一口接着一口，一路上都没怎么停的喝水，还劝呢。
“嗯。”
宁漪应了一声，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她不是要喝水，就是沾沾嘴唇做个样子。
那不是省得别人喝她杯子的水嘛。
这会儿的人没那么些讲究，渴了谁杯子里有水拿起来就喝呗，管是谁的呢。
她一直抱着喝，这不是就没人要喝她水了嘛。
不拿点儿行李出来作作样子不行，拿了真受不了啥都公用，只能这么着了。
哎，爸啊，妈呀，为了看看你们，你们闺女真的很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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