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韩小悦进来，镇党委书记笑笑示意她放下材料，身下动作竟也没有停，好像他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韩小悦慌乱地放下材料，飞也似的逃出办公室去。
她没想到在临海市的乡镇，还会出现这种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她忐忑不安地跑回宿舍休息，祈祷镇党委书记不要再召唤自己。
然而不到半小时，她又接到书记的电话，让她去办公室对那份材料。
她不敢不去，只能惴惴不安地从宿舍楼出发前往办公楼。
书记全程若无其事地跟她对材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对于材料的水平和质量，书记照例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一直点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听完训话就把材料领回去办公室继续修改。
一个礼拜后，组织部过来考核，那个人事科长破格职级晋升。
同事们私下议论纷纷，韩小悦作为一个外来人员，虽然知道人事科长完全是“躺赢”，却不敢贸然参与讨论。
机关同事之间，派系犬牙交错，是敌是友很难分得清的。
那几天，人事科长遇见韩小悦，都是脸若寒霜，摆着她那张吊眼、吊眉毛镇里公认的棺材脸，好像韩小悦欠她几百万一样。
韩小悦不知道何以自处，又无处倾诉，不敢揭发，只能烂在肚里，闷在心里。
某天，人事科长突然把韩小悦叫过去，让她汇报自己最近手头做的工作。
照理说，韩小悦是党政办的干部，人事科长是没有权力要求她汇报的。
但是韩小悦想想自己是没有关系的外来素人，还在见习期，哪里敢得罪这个活阎王，便老老实实地汇报起来。
等她汇报完，人事科长绷着涂着厚厚脂粉的胖脸说：“看起来工作很轻松吗？每天只要写写材料。你们沈主任不敢给你压担子，我给你安排一个任务吧。你这个礼拜撰写一篇干部选拔任用的调研报告吧，水平要高，立意要新。”
韩小悦整个愣住了，自己才入行没几个月，又不是人事口，不熟悉干部队伍建设工作，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个题材的调研报告，但是她不敢当面推，只能默默走回党政办。
回了党政办，韩小悦几经思忖，终于鼓起勇气，向党政办主任沈炼，反映这件事情，并且表态自己没有能力操刀这篇调研报告。
沈炼的脸色变了一变，又恢复那副小媳妇模样，安慰她道：“年轻人，多锻炼，既然是她安排，就试试，实在做不好，你自己再去汇报一下就好。”
韩小悦知道多说无益。
这个党政办主任沈炼，听说一直被这个人事科长压了一头，几次科室纠纷，交到党委书记那里，都是沈炼被骂得狗血淋头。
甚至有几次，人事科长出现重大工作失误，也都能把锅甩给沈炼。
面对强势的人事科长，沈炼这个软蛋，怎么可能解决得了韩小悦的困扰。
韩小悦最后只能求助度娘，生拼硬凑了一篇，送给了人事科长。
人事科长照例摆着棺材脸，那份材料，连看都没看，直接收进抽屉。
第二天，人事科长又把韩小悦叫过去，劈头盖脸一通骂，说她把材料送组织部的时候，被骂得半死，说没有新意，没切合实际，没有体现一个人事干部应有的水平。
韩小悦等她骂完，弱弱地问道：“那请科长指导一下立意方向和框架结构，我再重新写一下。”
人事科长闻言把材料摔到桌子上：“我如果会写，还叫你写？你作为一个新公务员，还没转正呢，就这种工作态度，以后还得了！”
吧啦吧啦，竟然骂了一个多小时。
韩小悦被骂得脑袋嗡嗡的，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非本职工作，被一个非直接领导骂得狗血淋头，心想可能得到平安寺求根签，或者祈求菩萨帮忙转转运，又或者去道观请道长打打小人。
但是，她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因为材料写得不合党委书记的意，韩小悦开始被安排兼做后勤保障和公务接待工作。
整个乡镇经济指标一般，但是前几年包装了好多概念和项目，全国各地的参观团络绎不绝。
因此，接待方面，周六保证不放假，周日放假不保证。
韩小悦连轴转安排参观路线、用餐、住宿，有时候还要“加料”，工作不堪其苦。
镇党委书记仍然是抓到点小毛病，就当众对韩小悦破口大骂，搞得党政办的一个老临时工，也对她蹬鼻子上脸起来。
接待间隙，镇党委书记还是会伸出咸猪手，有意无意地试探。韩小悦都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只能摆出厌恶的表情。
事后，镇党委书记又会通过微信，进行鼓励安慰。
人前人后，简直判若两人。
韩小悦无法可想，只能忍气吞声，忙碌的工作，也让她无法好好准备考到外单位的招录考试。
某天，兄弟单位过来参观，镇党委书记和棺材脸都有陪同，沈炼和韩小悦负责跟接待，加料的节目是到一个老板的私人会所接着喝酒。
老板和镇党委书记过从甚密，有些重要的接待结束后，都是到这里喝酒。
会所装修非常豪华，不只提供餐饮等基础服务，还能唱歌打碟，甚至连临海着名酒吧的打碟网红，都能请到会所来。
会所的一个私密楼层，甚至可以做SPA和按摩。
席上，三方相谈甚欢，镇党委书记开始安排划拳拼酒。
沈炼作为党政办主任，虽然平时很怂，现在也得站出来表示一下。
可惜沈炼酒拳很臭，只能死扛着喝酒，镇党委书记就端了几杯让韩小悦替喝。
韩小悦酒量很差，但是不敢推拒，每杯酒下肚，都是喉咙连着胃部，一路烧下去。又不敢坐下来夹菜，不一会便有点晕乎乎的。
那个棺材脸，全程跟镇党委书记在餐桌底下互动，打得火热，还不忘抽空瞪一眼韩小悦。
韩小悦害怕晚上不能善了，就给沈炼发了微信，请他作为党政办主任，务必安全把自己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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