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漠朝着王三才投去赞许的目光,他很喜欢这个少年身上的赤子之心。
南召姓吴的名士不多,李青衣补充的南召史书中,提到过吴襄,评价他乃后主一朝的擎天之柱。可惜后主识人不明,竟然自毁长城。放着如此大才不愿任用,反倒任人唯亲,派了只知贪墨的宗亲接了户部的差事。如此紧要关头没了吴襄的调度,前线将士的军资粮饷极其匮乏。个别将领为了稳住军心,只能纵容下属抢掠沿途百姓家中钱粮。
这才在西疆留下了让后人津津乐道的千古奇闻,按常理两国交战之际受战事之苦的流民,即便要逃也该往南召西境。谁曾想南召百姓避南召军如避蛇蝎,几乎到了望风而逃的地步,但凡有一丝南召军过境的消息传来,沿途居民便会举家迁徙涌向青云边关。
起初离阳王见此情形,还怀疑这是南召国主狗急跳墙,使的阴谋诡计。勒令将士封闭关门,拒收南召流民。直到聚集在边镇的流民数目,到了极为惊人的数万之众,才从流民口中得知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奇闻。
南召后主的这几步昏招,并非无人劝阻。可惜在他眼中,帝王的权威胜过一切,宁可一错到底,也不愿在臣子面前失了体面。
离阳王曾评价南召后主,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与狂士无异,却做了一国君王。落得这个下场,倒也在意料之中。
西越百部政权结构一向松散,各个部族互不约束,如同一盘散沙。往年最大的手笔,也不过是三五个部族聚在一处,联起手来劫掠一番南召边城。
南召后主在大战焦灼之时,曾在朝堂上放言西越不足为虑。不顾边将尽言,兵行险着抽调边军要与离阳王决战定西城。西越的阮无恤瞅准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胜局逐渐向青云倾斜之际,趁火打劫强占了南召半壁江山,以至于后主腹背受敌再无退路,就此亡了国祚。
徐漠收回思绪,沉声道:“不知先生对如今的西疆有何看法?”
吴襄叹息道:“忧不在天策军本身,而在青云朝堂。”
徐漠多了几分惆怅,追问道:“先生隐居在此,怎会知晓这些秘闻。”
吴襄轻轻摇头,柔声道:“正是居于乡野,才能知晓西疆粮资紧缺的困局,单就田税就从三十税一增加到如今的十税一,短短五年加赋三倍。就天时而论青云近些年并无灾荒,国库不该缺粮,何况西疆有大通运河连接粮道,天策军的补给一向便利,离阳王舍远求近,必然是在朝中有了阻力。”
徐漠皱眉道:“诚如先生所言,离阳王之所以选择与阮无恤僵持避战,正是受军资粮饷所困,再勇猛的战士,要是填不饱肚子,与拔了牙的猛虎也没多大区别。”
吴襄皱眉道:“以阮无恤的铁血手腕,西越最不缺的就是粮饷,如此消耗下去,只怕局面会更加凶险。”
徐漠点头道:“先生高瞻远瞩,一眼便看穿了天策军的困局。以先生之见,可有良策助我西疆。”
吴襄接话道:“一味的加重田税,只会适得其反,何况这赋税多半是加在最底层的佃户身上。西疆的田地,有五成在大户乡绅手中,而他们在西疆所占户数比例尚且不足一成。朝廷加一分他们的地税,他们便加佃户二分的佃租,换做公子是那佃农,心里会怨恨朝廷多些,还是怨恨大户乡绅多些呢?”
徐漠苦笑道:“学生自幼通读史书,观各朝的祸乱,起源多为朝堂的苛政重赋,这样的浅显道理,不光学生一人知晓。朝堂上那些个满腹经纶的大人,大都是寒窗苦读十余年,以科考进入仕途,他们自然比学生更清楚,重赋的弊端。所以每一次加税,都会经过严密的计算。小到各郡每一亩良田的收成,登册壮丁每日消耗的口粮数目,大到各郡每年赋税盈余,朝廷各部赤字情况。都会成为下一年份,增减赋税的重要考量条件。赵家皇帝以国库空虚的由头,减了天策军的粮饷辎重供应,为了安抚天策军心,才假惺惺的赋予了离阳王就地征收的权柄。百姓一向淳朴,以十税一算不得重税,还生不起反心。可到了豪强乡绅手里,一下就涨到了三成甚至五成。再加上地租,农户手里的盈余还不到亩产的二成,户中壮丁仅仅凭借一人之力,要养活三到五口老弱妇孺。如此重负,生起恨意不足为奇,这账多半要算到离阳王头上。”
吴襄冷笑道:“公子出生大户,将来搏了前程入朝为官,即便对底层的蝼蚁黎民心怀怜惜,恐怕最终也难以逃出士族豪强的裹挟吧。”
徐漠摇头道:“学生向来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平日只盼望着安稳度日。可惜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有些时候也会生出些凌云壮志,平一平天下的不平事。这些年游历江湖遇到不少他人眼中的蝼蚁,一番接触下来,才懂得世间生灵,高低贵贱之分,只是套在人身上的枷锁罢了。出身那是天定的,路是自己走的,要是真到了说真话,便会被万夫所指的那一天,为这天下九成苍生尽数屠了又有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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