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吉本就是怪人，来历不明，身份不明，身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白藏思索片刻，回道：“与其将这样一个人收留下来，他主动走了，不是更好？”
今日份天气似乎格外阴沉，明明不是寒冬，却冷得叫人心慌，浅安喝下了一碗热汤，才觉得暖了些。
他点点头，“知道了，走就走了吧。”
毕竟白藏说的也确实没有问题。
那和尚是一个怪人。
尽管说过不会伤害自己这种话，留下来却也未必完全安全。
＊
浅安和白藏来到神殿，刚好是信徒该散去的时候。殿外寂静，二人需要做的也只有一些并不麻烦的善后。
可眼前的情况却并不像往常那般。
殿内留下了两名信徒，而神像前，一位中年男子正行大礼跪拜。
信徒站在其左右，见到白藏和浅安两人一同前来，立刻表现出恭敬的神色。
“神使大人。”
白藏点了点头，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男人便收回目光，问道：“什么事？”
“这位先生旅途至此迷了路，在神殿中请求神明指引。”
大漠中的神明走不出大漠。
人也一样。
所以信徒不会轻易离开，将可以帮得上的忙交由神明来负责。
初序处理过最多的，就是这类杂事。
“神明会指引你离开的方向。”
信徒将祈愿结束的男人扶了起来，例行公事询问：“先生是要赶在今日天黑前就行路，还是在此休息一晚？”
“我留在这儿，有住的地方吗？”
男人抿了抿干涩的双唇，窘迫道：“我实在太累了。”
“神明会为你安排合适的住处。”
信徒颔首，“尽管放心留下，神殿不会亏待来此的人。”
男人疲惫地笑了笑，“谢谢。”
神殿中为陀吉准备的房间，他并没有住下，于是顺理成章归给了男人。
所有人都离去，浅安这才看向那屹立在神殿中央的神像。
就像每一个偷偷会面的日子，他眉眼间露出乖软的笑意，扬着唇角道：“我来朝见我的神明大人了。”
而这一次，神明却并没有直接现身。
“浅安。”
浅安只听到了初序的声音。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那声音下一秒便又道：“不必来寻找我，我不在你眼前，在你看得到的每个地方。”
浅安茫然地眨了眨眸子。
“什么意思？”
“我分散开全部神力，这样就可以以灵体的存在陪在你身边了。”神明认真道：“浅安，我是你身边的风。”
话落，浅安试探着抬起了手掌。
果然感受到了一阵微弱的风。
他怔怔道：“为何要——”
“我不想每一次都只等你来找我。”神明似乎是愉悦的：“所以我也要来见你。”
浅安不喜欢祂的触摸，祂便化为风。
以最温和的方式圈占浅安的全部。
初序颇为满足地看着浅安，咳风吹他脸颊的时候，空气却冷了几分。
“昨晚，有和什么人接触过吗？”
神明猝不及防地问责，让浅安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他微微翕动唇瓣，对方又说道：“不要试图欺骗神明，神明任何事都知道。”
这语气，倒让浅安莫名觉得，初序一直在等这一刻。
难得见对方有这样强烈的冰冷语气。
但浅安却不太清楚是为何。
他思考片刻，诚实道：“来寻庇护的和尚，昨晚带他吃了一顿晚饭。”
“大漠中，素食稀缺。”
“那是个酒肉和尚。”浅安顺着祂的话，继续回道：“荤素不忌，倒也不挑。”
“你喝了他给的酒。”神明问到这里的时候，用的是肯定语气。
浅安看不出初序的用意，依旧很诚实地淡淡点了点头。
“喝了……但那是我们大漠的酒。”
“经了他的手，就不再是大漠的了。”
初序的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
气氛紧张，神明却并不像是发了怒。
反而是有几分无奈和沉重。
浅安无声地沉默了许久，却再听不到初序的任何一句话，终于忍不住主动询问道：“有哪里不对吗？”
初序就算再怎么不满，也绝对不会发生这样冷着浅安的情况。
除非，是真的发生了极大的事。
初序还是没有说话。
末了，只是意味不明道：“神明会保护祂的信徒，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信我。”
浅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相信你。”
直觉告诉浅安，他与祂正在担心的，或许是相同的事。
“离开神殿，我依旧能与你说话。”初序道：“回去吧。”
“好。”
陀吉的事在浅安心里留下了一道结，他因此一整天都难以静下心，初序在身侧，不停陪着他说话，这才让他觉得安定许多。
这期间，浅安问了初序，陀吉信奉的是什么神明。
初序只回答说，对方的道并不在祂管辖范围之内，按理来说祂是没有必要管的。
于是浅安也就不再追问。
初序还说，不要随便接待人回来。
尤其是来路不明的。
可浅安只是想有更多人向神明祈愿，对此，他并没有答应。
初序坚持了很久，最后妥协。
祂只严肃地说了一件事。
若陀吉再出现，当作对方不存在远离，不要收留他。
不要靠近他。
不要与他说话。
不要看他的双眼和身上的印纹。
不要收他经手的任何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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