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的时间过得很快，中途周夫子来了一趟，告诉刘旸，下午要带着学子们去藏书阁帮忙晒书。
刘旸瞧了眼日晷，准时下课。
他看着学生们，叮嘱道：“下午要去藏书阁帮忙，未时初便到，不可晚到。”
“好。”六人齐齐应声，等刘旸走了才一起离开。
用过午饭回到宿舍，荞荞掏出紫金葫芦，把水鬼给放了出来。
比起早上，此时的水鬼样貌已经完全恢复成生前的模样。
瞧着十六七岁，一身蓝布长裙，长发用蓝色碎花布巾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尚算清秀的巴掌小脸，右额上有块叶片形状的红色胎记。
她蹲在地上，仰起头双眼茫然地盯着荞荞，看起来还是不太清醒。
荞荞算了算时辰，这么久，鬼鬼应该清醒了才对。
她也蹲下来，与水鬼对视，“你叫什么呀？”
水鬼愣了好久才缓缓张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罗双。”
声音轻轻的，有些沙哑。
荞荞瞅着她，“你是自己落水的还是别人害你？”
罗双静默良久，缓缓摇头，说话比方才流利些，“我忘了。”
她周身并无怨气缠绕，可见没有害过人。
荞荞问：“你昨晚为什么要抓我呀？”
“抓？”罗双双眸一颤，连连摇头，“不抓，我想和你们一起玩。”
她在水里困了太久，只有鱼愿意和她玩。
可是鱼不会说话，她想要热闹一些，让小孩儿陪陪她。
荞荞难得碰到主动凑上来想和她一起玩的鬼鬼。
她眨巴眨巴眼，认真道：“你想去投胎吗？我能帮你。”
“投胎？”罗双一愣，反应了好久才摇摇头，“我不投胎。”
难得有鬼鬼不想投胎。
荞荞盘腿坐下来和她面对面，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想投胎呀？”
罗双微微歪着脑袋想了很久，久到荞荞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她缓缓道：“当鬼比当人好。”
虽然不记得生前的事，可是一提到转世投胎，她心里便生出许多抗拒。
荞荞觉得当人和当鬼都挺好的，她道：“你转世投胎的话不一定还能做人。”
这番大实话听得罗双愣了良久，顿时更加坚定了继续当鬼的决心。
荞荞看着她，粉嘟嘟的脸蛋轻轻鼓了一下，“你是水鬼，不投胎的话会被一直困在池塘里，没有人供香火的话，你会魂飞魄散的。而且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多无聊啊，你还是投胎吧。”
帮助鬼鬼投胎是一桩功德，若所有鬼鬼都不想投胎的话，阴阳可就乱套了。
碰上这样不想投胎的鬼，荞荞是能劝一个是一个。
虽然她统共就碰上两个。
上一个被她劝了半个月，老老实实投胎去了，听说转世成了一头猪。
罗双不知道荞荞在想什么，她眼眸一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我可以跟着你吗？”
荞荞：？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呀？”
罗双还是那句话，“我想跟你玩。”
玩倒是可以玩，但是，荞荞道：“我已经有好多鬼鬼了……”
不等她说完，罗双这回反应极快地接上话，“多我一个不多。”
荞荞顺畅地往后接，“少你一个也不少呀。”
罗双……安静了许久，默默蜷起双腿，把自己团成了一团。
荞荞完全没有惹鬼伤心的自觉，伸手戳戳她，“你去投胎好不好？”
罗双转身背对荞荞，拒绝沟通的态度十分明显。
荞荞抓了抓脑袋，又要劝半个月吗？
“唉。”小姑娘小小叹了口气，拿出紫金葫芦，把罗双收了进去。
等晚上再接着劝。
看看时辰，荞荞脱掉外衣和鞋袜，爬上床睡觉。
这回是小纸人把她喊醒的。
小纸人在被子上一个劲儿的蹦，荞荞抬手那么一挥，“啪叽”，小纸人猝不及防被拍到了地上。
它摸着头爬起来，顺着床柱再次往上爬，继续在被子上蹦。
在第四次把小纸人拍下去之后，荞荞终于有了点打到东西的自觉，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嘟囔，“什么东西？”
小纸人激动地蹦了蹦，试图蹦高点让荞荞看到床下的它。
荞荞探出小脑袋往地上瞅了一眼，“是你呀，你来叫我起床吗？”
小纸人连连点头。
见状，荞荞穿鞋下床，穿好外衣之后，伸手把小纸人抓起来放到肩膀上。
小纸人坐姿端正，配上那张笑脸，看起来很是乖巧。
荞荞拿帕子抹了把脸，背上书包出门。
韶宣五人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见荞荞过来，大家便一起往藏书阁走。
今日阳光正好，风也不大，正好适合晒书。
藏书阁里众多学子穿梭其间，每人怀里都抱着书，一派忙碌景象。
刘旸悠闲的站在门口，折扇展开，一边扇风一边等学生们过来。
好几个同窗想要拉他去帮把手，刘旸义正言辞拒绝。
他现在可是刘夫子，自然要以学生为重。
这种光明正大可以偷懒的理由，不用白不用啊。
荞荞他们准时到达藏书阁，刘旸领着人进去。
他们有六个人，要一人负责一排书架。
因着小孩子个子不高，所以他们只用负责书架下面两层，上面两层已经由其他年纪大一些的学子搬出去了。
“就是这六排，你们要将书搬出去晾好，等到日落的时候再收回来，不可有缺失。”
刘旸指了指邻近的六排书架，“这些都是书院珍贵的藏书，搬书的时候动作要小心些，不要磕了碰了，万一弄坏了可是要赔的。”
韶宣撇撇嘴，小声嘀咕，“都让我们来搬书了，肯定珍贵不到哪里去。”
虽然他说得小声，可是藏书阁里安静，还是让刘旸听得清清楚楚。
刘旸收拢折扇干咳一声，选择性忽视这句话，对六个学生道：“为师会在边上看着，你们开始搬吧。”
六人点点头，各自走到书架前，取出书来一本本往上摞。
等摞个四五本就抱着往外跑，在指定的地方晾好之后，再跑进来搬。
刘旸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门口，含笑看着学生们活力满满地跑进跑出。
看了一会儿，他感觉有哪里不对。
好像少了一个人。
别人都跑了两三趟了，荞荞怎么一趟都没出去呢？
他转头那么一看，好嘛，小姑娘摞在地上的书都有她人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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