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元修竹给两位孩子请的夫子抵达鹤江府衙。
教文的夫子姓秦，名玉山，三十五岁，宁安人氏。
教武的夫子姓袁，单名一个泽字，三十二岁，同宁安人氏。
双方互相见礼，闲话几句之后，元修竹请两位舟车劳顿的先生先去休息。
等两人离开，元修竹转身看向两个孩子，“从后日起你们便跟着两位先生学习，不可懒怠。”
“知道啦爹爹，我们走啦。”荞荞眼珠子一转，牵起玉笙的手往外跑。
等跑出了屋子玉笙才问：“恩人，我们去哪儿呀？”
“去看夫子呀。”荞荞一边答一边牵着玉笙往两位夫子住的地方跑。
玉笙觉得不太好，“恩人，袁夫子和秦夫子要休息，我们不好打扰的。”
“我们悄悄的，不打扰。”
两人跑到小院门前，探着小脑袋往里看。
袁泽和秦玉山都已经进屋了，屋门紧闭，什么也看不见。
荞荞背对院墙坐下，想了想，小手伸进小包袱里摸出两张幻符来。
玉笙看着幻符眨巴眨巴眼，“恩人，你拿幻符做什么？”
“看看他们害怕什么呀。”荞荞咧嘴对他嘿嘿一笑，小手诀一掐，幻符上金色符文闪动，分别朝袁泽和秦玉山的屋子飞去。
不过片刻，屋子里便传来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荞荞迈开腿就往院子里冲，玉笙赶紧小跑跟上。
他们先开的是秦玉山的窗户，他害怕的竟然是呱呱叫的蛤蟆。
幻符格外给力，幻化出一屋子的蛤蟆，冲着屋子里唯一的活人蹦蹦跳跳。只见蛤蟆跳一下，秦玉山便跟着抖一下，跳一下，抖一下。
他站在椅子上，身体紧贴墙面，恨不得自己会穿墙的功夫。
周围又没水塘，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蛤蟆？
荞荞不明白蛤蟆有什么好怕的，她撇撇小嘴，牵着玉笙去对面那间屋子，也就是袁泽住着的那间。
亮堂的屋子在幻符的作用下变得昏暗无比，浓稠的黑暗里，有无数鬼影在蠕动。
他们嘶吼着，尖叫着，拖着似人非人的身躯扭曲爬行，互相撕咬，吞噬，狰狞的面孔时隐时现。
袁泽缩在角落里，脑袋埋在并拢的膝盖处，瑟瑟发抖。
荞荞盯着屋子里的场景，感觉似曾相识。
她皱着小眉头努力回想，脑中似有片段划过，突然玉笙伸手一拉她，将她思绪打断。
荞荞转头看去，就见玉笙的鼻子、眼睛、嘴巴都有鲜血流出。
“玉笙！”
玉笙嘴唇抿得发白，见荞荞终于醒了，他咧嘴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然后眼睛一闭，朝着荞荞栽了过去。
荞荞下意识伸手一接，却摸到满手的濡湿。她低头一看，手心满是温热的鲜血。
“玉笙，你怎么……”视线扫过周围，荞荞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原本精心布置过的院子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袭过一般，一副荒凉破败景象。
皱皱巴巴的小纸人躺了一地。
荞荞愣愣地眨了眨眼，下意识掏出数颗丹药给玉笙喂下，然后检查他身上出血的伤口。
可是，没有伤口。
玉笙满身的血像是从皮肤里浸出来的。
就像是，这具躯壳，再也容纳不了其中的灵魂似的。
荞荞抿抿嘴，掏出药葫芦，一颗颗丹药倒出来，喂进去，玉笙周身的血却丝毫没有止住的趋势，那副架势，仿佛要将身体里的血液流干。
荞荞拿出一个小瓷瓶，伸手掰开玉笙紧闭的嘴，将回魂丹和还魂丹一起喂了进去。
一个救活人，一个救死人，总有一颗药能用。
荞荞盯着玉笙苍白的小脸儿看，暗暗想着，如果还是没用，她就去地府抢鬼！
“一只鬼鬼、两只鬼鬼、三只鬼鬼、四只鬼鬼……”荞荞眼也不眨，嘴里嘟嘟囔囔数着数。
被麻雀和辛时喊来的元修竹等人跑到院门口，看清院中的场景后，顿时惊在了当场。
这是什么情况？
元修竹看着院中一蹲一躺的两小孩儿，满地的鲜血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跨过地上的小纸人，大步跑向两个孩子，季天磊、明子琪和沈微明也赶紧跟上。
陈伯掐了自己一把，将人统统赶回去，只留下小圆和初兰两个守着听吩咐。
“荞荞，玉笙怎么了？”
荞荞仰起小脑袋看着自家爹，小嘴扁了扁，一颗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爹爹，我杀了玉笙。”
四人悚然一惊，元修竹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蹲下来将荞荞抱住，“闺女啊，爹爹在呢，不怕不怕啊。”
荞荞一瞬不瞬地盯着血泊里的玉笙，小手攥紧元修竹的衣襟，嘴里回：“爹爹，我不怕。”
季天磊蹲下来检查玉笙的情况，明子琪和沈微明则去查看两边屋子里住着的人。
万幸，屋子里一切完好，袁泽和秦玉山都在床塌上睡着，无知无觉的模样。
两人立刻跑回来，问季天磊：“如何？”
季天磊摇摇头，“没有脉搏，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地上的人早已经是具尸体了。
闻言，元修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努力将声音放轻，大手拍着荞荞的背，“荞荞，告诉爹爹，刚才发生了什么？”
荞荞执着地盯着玉笙看，眼底满是茫然，“爹爹，我不知道，我……我的力量好像失控了。”
“力量失控”四个字仿佛在元修竹心上敲了一记闷锤。
季天磊三人对视一眼，无言。
明子琪脱下外衫盖在玉笙身上，弯腰将小孩儿抱起来。
“给我。”荞荞突然扒开元修竹的手，几步跑出来，两胳膊前伸，仰着小脸儿，“我抱，我能把玉笙救回来！”
明子琪犹豫了一下，在元修竹的示意下，还是将玉笙交给荞荞抱着。
荞荞伸手替玉笙擦去脸上的血迹，嘀咕道：“玉笙，你已经不流血了，会好的。”
她伸手摸了摸玉笙的脸，“是热的，玉笙会好的。”
“玉笙你睡一会儿，我帮你把小纸人都收好，等你醒来，小纸人都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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