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琼的心砰砰砰地跳，她好像要想起什么十分重要的人和事，但这事并不是写在历史书里、要求人背了然后写在答卷上的，她这会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她只能凝神听背后桌上人的谈话，盼着他们多吐露出些信息来。
只听杨既盛极冷地哼了一声，道：“崔伯斋不练兵备战，却有功夫搞这些走私倒卖的事。”
啊！张澜琼心想，原来这贵侯园是崔伯斋弄的，想来也是，前朝王公贵族的宅子，谁能轻易改造、使用，还在这里公然卖私货。
后边的人继续说话。
“是啊，崔伯斋日常吃几十万两银子的空饷还不够，还跟四大商的人勾结，利用商人贩卖货物的机会，与北奴、北罗刹的人勾结，靠走私货物牟利，实在是太贪得无厌了！”
张澜琼听到这里，想起先前孔新台与崔守备热络聊天的样子，又想到孔新台说孔家的生意，向东做到三台城、向北做到恰克图……
原来如此。
竟然如此。
北境的官商勾结，走私猖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正想着，忽听到身后嘭的一声巨响，却是杨既盛怒气上来，拍了桌子，骂道：
“朝廷一年的税银，也不过几百万两，崔伯斋一个总兵，一年却能贪近百万两白银，真是……真是……”
十分生气的样子。
张澜琼心里一凛，这事她倒是听张居阳和徐庭步提过的，户部银子紧张，治理河道不够用，给官兵发银子不够用，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够用，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帝国哪里都需要用银子。
身后的人继续道：“不止贪污，杨父，这一次北匈围城，崔伯斋的种种官、商、贼的操作细节，真的是您想破了脑袋都想象不出来！”
杨既盛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他过年期间回老家了，对很多事还不知道，便问：“小伍，他还做什么了？”
那被喊作小伍的人道：“崔伯斋和四大商的人，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北匈遭了雪灾，日子不好过，打算来大煌抢了。”
杨既盛震惊，“崔伯斋早就知道了？他身为边防总兵，竟然没有抵抗？”
小伍道：“没有，崔府里的人说，崔伯斋听到消息后，十分害怕，又想如果北匈威胁朝廷开马市成功的话，他能赚马市的钱，就派自己的老仆人时义和宠幸的艺人侯荣去北匈那里求和，北匈人当然是高兴地答应了，送了他箭和旗子等东西，表示答应与他结盟。”
杨既盛这时已经明白过来，颤着声音道：“他……他就让北匈的人，一、一路烧杀抢掠地……过、过去了……”
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是想到老百姓无辜遭了抢劫屠戮，又气又伤心。
他年纪已经很大，须发也已经灰白斑驳，老着嗓子哭出来，真的是让人不忍心去听。
张澜琼听到他的哭声，也忍不住嗓子眼儿里发堵。
然而事情竟然还没完。
小伍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崔伯斋一边放北匈的人过去，一边却对皇上撒谎说，监测到北匈人朝蓟镇而去，请求让自己从甘西带兵过去。”
杨既盛哭了好一会，声音才平静了些，他叹了口气，道：“他在撒谎，北匈一定不会走蓟镇的。而六镇的兵马，哪一镇都不能随意调动，皇上不会同意的。后来呢？”
小伍道：“后来就是上京被围，六镇兵马一起去护卫京都。而崔伯斋贪污了军饷，导致军士没有银子，便绑了辫子，冒充朵颜卫的外族军士，跟着……跟着去抢劫老百姓。”
！！！
张澜琼听得目瞪口呆，前面崔伯斋放人过去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崔伯斋贪污军饷导致军士干出这种事来，就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真就像小伍刚刚说的，想破了脑袋，也想象不出这样的人间真实来！
杨既盛沙哑着嗓子，道：“老百姓哪里分得清楚朵颜卫不朵颜卫的，这顶帽子扣过去，只会激化了民众间的矛盾罢了……”
小伍也叹了口气，道：“杨父您说的没错，老百姓都说朵颜卫忘恩负义，又反了朝廷了。您一直以来，努力教化外族，大家都愿意喊您一声父亲……”
“但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已经全被崔伯斋给毁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然后。
张澜琼听到杨既盛说了一句自己很熟悉的话：
“崔伯斋必须死。”
是啊，张澜琼想，崔伯斋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洗刷大煌所受的屈辱！
身后又沉默了许久。
突然。
“来！”
杨既盛喝了一声，他仿佛是想通了什么事情似的，一扫之前的伤心丧气，嗓音转而激昂，道：“吃饱喝足了，搞死崔伯斋！”
张澜琼听到他说这话的口气，心里也不禁跟着振奋起来。
没错！
吃饱喝足了，搞死崔伯斋！
这时店家已经将腌制好了的羊腿肉端了上来，无比鲜嫩的肉大块大块地插在铁签子上，在昏黄的灯笼光和烛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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