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辰迅速收回自己的手，他抬起头，直视面前的离若岚。
话都已经挑明到这种地步，也没有什么再装下去的必要了，他蓦地笑出声来，全然没了昨天那份拘谨和不安。
此时的他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似乎是觉得离若岚很有意思。
“姐姐怎么发现的？我觉得我昨天演的很好，不应该啊……”
他一挑眉头，眼底笑意更深，“是跟你来的那位发现的？”
“不。”
离若岚平淡地说道：“是你演得太好，好到无法挑剔，可就是无法挑剔，才成了破绽。台词背得很熟练，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做演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
马小辰突然大声笑起来，他盯着离若岚，眼底兴趣更加浓厚，“但我没有姐姐这么有勇气，明知道不对劲，竟然还敢折返回来。”
“你有打算放我们离开吗？”离若岚冷然质问。
“你看我，忘了这一茬。”
马小辰叹了一口气，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有些苦恼，“没办法，我吃了太多的药，这里遭受了太多的电击，所以记性总是不好，总是丢三落四——”
他的身体猛然向前倾斜，瞳孔紧缩，眼睛里尽是红血丝，轻轻歪了一下头，“姐姐既然舍不得离开，那不如就留下来吧，我真的都很想很想有一个疼我爱我的姐姐。”
说着他又缓缓坐回去，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可怜，“昨天我就想把姐姐留下来的，可是我知道那样不对，但我又实在舍不得放姐姐离开，所以我就想，把姐姐留在这里一夜，如果今天姐姐没来找我，那我就放你们离开算了。”
“但是姐姐你回来了！”
他抬头笑着，那张脸却愈显苍白，“你也舍不掉我，对不对？”
看着马小辰现在这个状态，跟昨天那个平静落寞的少年完全不是一个人，他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甚至连情绪都开始不稳定。
“我只是为了你妈妈的事和那张照片而来，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离若岚径直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身后的马小辰一直低着头，脸上神情晦暗不明，直到离若岚即将要走出房门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房门应声关闭。
随着清脆的“咔嚓”声，离若岚脚步也停了下来，回过头，她眼中尽是冷然，“不装了？”
“你为什么非要提那个贱人？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离我而去？难道大家都装傻，假装这些事没有发生过不好吗？”
马小辰缓缓抬起头，他似乎在极力克制自己，眼底猩红，“果然，你们都该死，只有死人才会乖乖听话，只有死人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只有死人才不会看不起我！”
“没有任何人看不起你。”
听着离若岚的话，马小辰冷笑，“这话说得真好听，可是好听又有什么用呢？连我亲爹亲妈都觉得我是个累赘，是个拖累他们的废物！”
“我亲耳听见他们两个说想把我卖了，他们想要钱，不想过苦日子了，他们也想整天吃龙虾鲍鱼，也想开着敞篷迈巴赫，他们不想再为了我这个废物的腿，投入哪怕半点儿精力！”
说这些话的时候，马小辰脸上挂着笑，那笑却很苦，苦到他额头紧绷出青筋，苦到让他的眼眶泛红。
“他们以为我他妈的想这样吗！我他妈不想过正常人的日子吗！我乐意听别人叫我瘫子吗！”
“我也想跟那些孩子一样打篮球，我也想跟那些孩子打打闹闹，我也想有无条件疼我爱我的父母和亲人……真的不公平啊，凭什么他们张张嘴就能有所有想要的东西，而我却要像个狗一样低着头，不敢跟我的父母提一点要求，就怕对上他们那鄙夷的目光！”
离若岚微微蹙眉，“可是你的父亲不是……”
“父亲？”
马小辰提起这个称呼，眼神中充满了嗤笑，“他也配？”
“那个没用的东西，如果不是他赚不到钱，我的日子怎么会这么苦？他连自己的生活都保证不了，凭什么就那么随随便便地把我生下来？”
马小辰长出一口气，他语气平缓下来，“不过还好，我把他早早送走了，我们两个不用再相互折磨。”
他抬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声音很轻，“这也怪他自己，谁让他有心脏病呢？这事连我妈都不知道，那天他蹬着三轮出去前，我顺走了他外套里的速效救心丸。”
“那天看见他的尸体被人弄回来，眼睛还睁着，那双眼就那么死死盯着我，可他又能怎样呢？”
“不过，唯一可惜的就是马好，她死在金陵广场，实在是便宜她了。”
马小辰语气中带着惋惜，“应该也把她弄进这里来的，让她也尝尝这里面的滋味。”
他忽然看向离若岚，主动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被马好送进这里来的？”
离若岚没说话，他就自问自答。
“其实我是被马好卖进来的。”
马小辰身处两个手指，比了个“2”，“二十万，我这个人不值钱，这二十万，原本是为了买我的两个肾。”
他把话一股脑地全说出来，整个人都看起来畅快不少，侧头看向窗外，“这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器官储备处和养老院。有钱的呢，在这里生活得自由自在，连护工都是高级护工，每天还能吃燕窝，吃各种各样的补品。”
“没钱的呢，基本都是被卖进来的。你看，那放风广场里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器官源，他们的编号，就是他们价格。”
“012，就是十二万……045，就是四十五万，最多的是100，罕见血型，所以更值钱，最便宜的就是001，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卖一万块钱……还不值那些有钱人的一个名牌包包。”
“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的编号是020，隔壁那个空房间里，以前是我的买主。”
马小辰将视线转移到离若岚身上，嘴角扯出一抹笑。
“她叫关莘，没有姐姐你长得漂亮，但她却和姐姐你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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