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北玄在一旁，安静地盯着三皇子搓衣角。
看着他一脸的嫌弃，还有低声的嘀咕咒骂。
洛北玄嘴角闪过一抹讥笑。
而后，他平视着三皇子，一脸平静又淡漠地出口：“刚才你似乎很激动？”
三皇子垂着眸子，冷傲开口：“被皇叔你残忍的手段惊呆而已。”
洛北玄嗤笑一声，“小手段罢了，更残忍的……算了，不适宜你看。”
他欲言又止，吊足了三皇子的胃口。
惹得洛子温在心里，又恨恨地骂了他一句。
继续跟在洛北玄身后，三皇子脸颊发白，他眨了下眼，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总之，脸色非常难看。
他跟着洛北玄走了一小段路，终于走到最里间。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冲，混合着常年不见阳光的湿闷味，直扑鼻间。
三皇子忍着又要呕吐的冲动，心里越来越烦躁。
陆成风虽然不是富贵人家出生，近些年却也被娇养惯了。
他在这种污秽的地方，受得了么！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里间，很是清晰。
被绑在最里暗间的陆成风，此时耷拉着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洛北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眼神示意其他手下出去。
三皇子抬眼，终于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真的近在眼前时，他心脏还是颤了颤。
“子温，此人便是陆成风。”
被绑住的陆成风听到话音，浑身陡然呆滞住。
他刚才耳朵里听到子温？
猛然抬头，透过乱糟糟的发丝，他那双已经渐渐昏暗无光的眼神，出奇地闪亮了一秒。
紧接着，又晦暗下去。
三皇子怎么来了！
陆成风蠕动着双唇，可喉咙太哑，嘴巴微张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三皇子注视着眼前人。
陆成风双手被吊起来，包括身体和双脚全被绑了个结实。
衣衫染血，破烂不堪。
面色青黄，嘴唇干得掉皮。
手腕上和光着的双脚，血痕狰狞。
一副破败又伤颓的可怜样，哪里还有往日那副倨傲又清雅的神色。
三皇子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眉头紧蹙，脸色凝重。
嘴角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胸腔处，总感觉被什么重物压住，喘不过来气，堵得慌。
陆成风抬头正注视着他。
那一眼，望穿秋水，看不够似地盯着他。
仿佛要将眼前人，盯出一个窟窿来！
三皇子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个激灵，又是一番说不上来的烦躁。
忽略他脸上的伤，还有他嘴角早就干涸的血。
洛子温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厉声问道：
“你就是陆成风！”
陆成风没有开口，他如饥似渴地看着眼前人，看不够似的。
他心里明白，怕是以后再没这样的机会，他差不多快死了。
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三皇子。
没想到，死之前，还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他很满足。
瞧着陆成风那直勾勾的眼神，三皇子越来越烦躁。
他感觉陆成风此刻的眼里发着绿光，就像是饿了几天几夜的人，忽然看到一只烧鸡那般。
他就是那烧鸡。
三皇子浑身发出寒意，眼神愈来愈冷。
洛北玄正站在他后侧看着呢，陆成风这厮，怎么如此放肆！
他想骂人。
话到嗓子眼，又默默吞下去。
陆成风瞧着三皇子眼中那慢慢积蓄的冷意，心中恍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眼下，是这般凄惨又落魄的模样！
陆成风心中恼怒起来，怎的让三皇子看到自己这般样子。
他自己居然还扬着下巴，全然不知。
陆成风眼中涌起羞愧，立马低下头，撇过眼，不敢再看向三皇子。
两人之间无声的交流，和各种动作，全部如数进入洛北玄眼中。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背负着双手。
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切，心里有了底。
许久后，三皇子心里暗暗吸口气，扭过头，对着洛北玄说道：
“皇叔，按你说的，这个陆成风口出妄言，污蔑皇子，其心可诛！”
“不如将他交予我，让我亲自提审。”
盯着三皇子认真脸，洛北玄轻笑一声：“子温，你糊涂了？他指证你，你要避嫌，怎么还想提审他？”
“你之前否认与他相识，就已经证明此人的话不可信。”
洛北玄走近三皇子，低声一字一句道：
“不管你和他是否认识，不管你是不是指使他的人，他的罪行都是事实，摆在那里。”
三皇子被洛北玄浑身的气势，逼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平复了下陡然急跳的心，沉着问道：“那依皇叔的意思，是相信我了？”
洛北玄：“那不重要。”
三皇子顿了顿：“那他……是死罪难逃了？”
洛北玄冷笑一声，盯着三皇子的眼睛：“此人几次三番陷害别人，心肠歹毒，精于算计。
这样的人，当然会是死罪。
不过在死之前，也要让他尝尝被残害的滋味。”
饶是知道这个结果，亲耳听到从洛北玄口中说出来，三皇子还是身形一滞。
说不上来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心情，复杂得慌乱的，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心疼。
充斥着他整个心间。
“看子温你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洛北玄往后拉开一些距离，瞧着拧起眉头的三皇子，嗤笑一声。
三皇子摇摇头：“是这里的气味实在太重，我闻着头晕。”
“皇叔，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就先告退。”
洛北玄没有计较太多，他命令人进来，再次将三皇子的双眼蒙上，带了出去。
自始至终，陆成风一个字都没说。
他抬眼，盯着三皇子的后背，嘴唇又抖了抖，眼里涌上一抹眷恋和绝决。
今日一别，怕是以后，都不能再见了。
苦酒折柳今相离，无风无月再无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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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风鼻间似有一股酸意，直冲脑海。
眼尾红了又红，终有一滴泪珠掉落在他脚面上，瞬间砸得四分五裂，迸溅消逝。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道彼此长与短。
珍重，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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