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深冬，大雪总是下个不停。
听到在外探查的人来报，说顾岁暖已经围住下山的路时，秦乾宏已经在山洞前站了许久。
“我知道了。”
秦乾宏无精打采的应了声，挥手赶走了那人，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斩杀了那些平民给秦乾宏的冲击太大，他开始后知后觉的，想起了那些顾岁暖曾对他说过的话。
顾岁暖一直很反对秦乾宏总是动不动就惩罚那些下人，特别是三言两语就处死那些犯错的下人。
其实曾经的顾岁暖也喜欢跟秦乾宏讲为君之道，她说为君者不该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残暴掌权总会引来反抗，唯有善待子民，才能获得回报。
那时的秦乾宏不屑的反驳，君臣本就是云泥之别，他们就该恐惧他，臣服他，还想让他去善待那些贱民？
每到这时，顾岁暖总会瞪他。这也算顾岁暖为数不多能代表生气的表情了。
“可是你这样，是不会有臣民真心扶持你的。而且杀戮也不会带来臣服，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杀了不该杀的人？”
“人死不能复生，等真到了那时，你想后悔就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的秦乾宏并没有听进去，认为她就是妇人之见，可是如今的秦乾宏不由冷汗涔涔。
“你杀害了我阿爹，我要杀了你！”
梦里，挥之不去的身影，一遍遍的出现。满是恨意的，鲜血淋漓的，认为秦乾宏是好心大哥哥的。
梦境的最后，他还是挥下了刀，刀尖染血，尸横遍野，皆是无辜百姓。
秦乾宏回头，看到顾岁暖站在那目睹了一切，她冷冷说：
“都上吧，杀了他。”
梦魇缠身的秦乾宏心底渐渐升腾起恐惧。
他突然就开始害怕了。
他不想杀害那些百姓的，明明那些人是顾岁暖好不容易才救下来的。
他也不想杀害那个小姑娘的，秦乾宏只是没有没认出他们。
秦乾宏这么做，不是想要站在顾岁暖的对立面，他不希望自己与顾岁暖为敌，不希望和顾岁暖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果连顾岁暖的厌恶他了，那么连这世上唯一会关心秦乾宏的人都没了。
可是……做了就是做了，人死不能复生，他再后悔都无法弥补这一切了。
。
秦乾宏是被冷风吹醒的，他不知为何昏睡了过去，直到寒意侵袭才清醒过来。
很快他就感觉到一把冰凉的剑刃，正抵在他脖子上。
秦乾宏睁开眼，看到他的人只剩寥寥几个，他们如今已经被顾岁暖率领的精锐军堵在崖边。
而那个秦乾宏的贴身护卫，此刻正拿着一把剑抵在秦乾宏脖子上。
秦乾宏尝试动了动，发现他自己竟然被五花大绑起来。
“顾大小姐，别再过来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他！”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诡异极了，秦乾宏的护卫竟然绑了秦乾宏来威胁顾岁暖。
“你想杀便杀。”顾岁暖神色淡淡，丝毫没被威胁的样子，她注意到秦乾宏已经醒了，却没停止冷漠的话语。“杀人偿命，就算你不杀了他，我也会亲自动手。”
看到顾岁暖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那护卫有些急了。
“顾大小姐，其实是我故意教唆秦乾宏避开你的。那些百姓会知道秦乾宏的军队，也是我推波助澜的。秦乾宏不过是被我们城主利用了。”
“你真的忍心看你的表哥就这么死去吗？”
护卫这番话，听着好像在给秦乾宏洗白，其实不过是想让秦乾宏这个筹码，在顾岁暖那里更有价值罢了。
“我说了，你要杀便杀。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
护卫从没见过顾岁暖这么油盐不进的，他没忍住加重手上的力道，剑刃在秦乾宏脖子上划出血痕。
顾岁暖还是毫无反应，连秦乾宏这个当事人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他是教唆我避开了你，但是那些百姓，他们会站出来，是想帮你围困住我这个意图谋反的坏人。被利用是真的，杀了人也是真的。”
秦乾宏性子依旧很轴，这种时候了，开口却是坐实自己的罪名。
“秦乾宏，你知不知道那些人你曾经还见过？”
听到秦乾宏出声，顾岁暖深深望向他。
“当初你还念过他们的名字，给他们递去御寒衣物。你下令杀他们时，知道他们只是无辜百姓吗？还是你觉得他们挡了你的路，并不无辜？”
秦乾宏感觉喉中酸涩，任何辩驳的话，在一条条无辜生命面前，好像都失去了份量。
“他们挡了我的路是应该的，他们没有错。”
秦乾宏前往汴京，本来就是想要杀出一条血路，自己登基为王。没有他们拦着，也会其他人被秦乾宏杀死。
秦乾宏不过是幼稚的想要向顾岁暖证明，向外公以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证明，为什么不选他？为什么都觉得他不适合登上皇位？明明他也可以登上那位置的。
结果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不适合那个位置。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看错，只有秦乾宏错了。就为了心里的那点愤愤不平，被利用不说，还害死了那些无辜百姓。
“顾岁暖，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
秦乾宏望着顾岁暖，在心里做最后的告别。他知道顾岁暖还是有些不舍的，不然一向办事干脆利落的她早就动手了。
秦乾宏干脆帮她一把，不让她那么为难。
被绑着的秦乾宏，凭借着高大身形猛得撞向身旁要挟他的护卫，因为秦乾宏的动作，剑刃深深刺进秦乾宏的喉咙，而那个护卫连同秦乾宏一起，被撞下了漆黑的悬崖。
剩下的残兵败将看到这变故，瞬间六神无主，很快就被顾岁暖制服。
顾岁暖来到崖边，漆黑的悬崖下只有阵阵寒风刮来，秦乾宏的身影早就被吞没。
顾岁暖没想到那个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秦乾宏，也会有幡然醒悟的一天。
只可惜他醒悟的太迟，只剩下了这么一个结局。
叹息随风飘散，告别还没来得及说。
“表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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