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睡不着的还有一个人。
周玉曲着腿靠在蟠龙盘旋的柱子边，他坐在冰冷的大殿上，眉心一直有一抹挥之不去的皱褶，他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取下来往上轻轻抛起，扳指落回手上，他又皱眉道。
“长乐........”
谢凌风从外边风尘仆仆的跑了回来，他是真的搞不懂，一边说要处死长乐，一边又让谢凌风去暗中给无心送信，无心能将营救长乐的行动走得这么顺畅，没有他在其中打点是不可能的。
谢凌风擦了擦额角跑出来的汗水，“陛下，都看着国师安排好了。明日会有另外一个女死囚代替长乐上刑场，然后国师的人早晨就会买通狱卒来换人，之后的他们要将长乐送去江南的花安城，您看........”
周玉抬了抬手，“嗯，就按这么办。”
谢凌风：“可是，”
周玉打断了他，“没有可是，就让长安暂时回花安吧。”
谢凌风听他特意咬中了暂时，心里大喜，随即又跌了下来，“不对啊陛下，这明明是我们替国师打点完这一切，但是在长乐殿下的心里，她的恩人是国师，仇人却是您，这不合适吧？要不我现在去诏狱给长乐殿下说说。”
周玉勾唇一笑，“你觉得以长乐的性子，她会接受这场营救吗？更别提是我准许的，她不自裁就怪了。让她恨，恨总比死了好。”
谢凌风：“好吧。”
翌日清晨。
狱卒在长乐的早饭里下了蒙汗药，剂量高到能麻死一头牛，至少能保证长乐不会在中途醒过来又干傻事。
他们将跟长乐身量差不多的女囚关入长乐呆的牢房，从后门将人扛上马车，车上还有点翠跟蝶诗，挽歌跟挽宁被周玉提前扣起来了，她们没办法将人带走。
无心站在远处，以这种方式来跟长乐道别。“山水一程，终有再见之时。”
长乐私库里的财产已经全部折成了现银存进了皇家商行，还有很多被蝶诗提前投了地产跟土地，这些投资至少能保证如果周玉哪日发疯将长乐的银子都回收，她们至少还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不至于落魄。
打点完这些，两个大宫女一点犹豫也没就带着长乐踏上了去封地的路。
她们算漏了一个人。
就是长生。
他今日并不知道有人会来营救长乐，他已经做好了在这里跟人血拼到死的准备，身上绑着炸药腰后插了两把大刀。无心送别长乐看见了人群里蠢蠢欲动的长生。
霎那间，一张冰冷的手握住了长生的手臂。
“跟我来！”
长生本能反应是要拒绝，但无心的力道太大，一直拉着他往外圈走，现在跟人打斗不是一个理想的事情。“你要做什么？”他冷冷道。
无心低声说道：“长乐已经被送出城，她为了换你宁愿自己去死，你不要让她的一番好意成了陪葬品。”
长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你是说，长乐已经走了？今日上刑场的人不会是她？”
无心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周围，其中有不少都是周玉的暗卫。“这里不是说好的地方，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尽量快一点出长安城。”
长生抓着无心问道：“长乐要去哪里？她们走的哪条路？”
无心没有告诉他路，但是说了一个地名，“花安，那是长乐的封地。”
长生点了点头，然后大步往回跑。
还有一个很在乎长乐的生死的人是荣薇。
坤宁宫里，她虽然回来了，但是没有任何的名分，以前的侍女都被发卖出宫了，周玉重新给她找的人，她用得很不顺手。
除了那日，周玉来过。
其他时候，荣薇只能听见一句，“陛下在忙。”
今日是长乐上刑场的日子，天知道她有多么想亲眼瞧见这一幕，可她出不去，她连坤宁宫这扇门都无法出去，外面围满了禁军。荣薇苦笑道：“这是关我？”
无人应答。
但她依然有自己的办法。
她让照顾她的宫女换班的时候替她去刑场看看，午时已经过了很久，想必就快要回来了。
门外果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贵人，贵人！”
宫女樱落拍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回来了，“奴婢看见了长乐公主。”
荣薇一脸侥幸的看向她，问道：“怎么样？死了么？”
樱落说道：“死了，不过死得挺快的，据说是长乐公主的故人买通了行刑的人，让她没什么痛苦就走了。”
荣薇嗤笑一声：“真是可惜了，就该给长乐判个铁裙刑，让她慢慢死。可怜我的脸，是毁在她的手上了。”
樱落看向荣薇，有些害怕，“贵人，你的脸伤口已经很淡了，相信一直擦祛疤膏的话就会好的。”
荣薇没说话，“我做的祛疤膏最是厉害，这刀疤我也知道，最多就能消到这里了。”她的手摸上了脸，一道蜿蜒的粉红疤痕从她的额头一直贯穿到下巴。
“陛下，怎么还不来呢？”
荣薇闷闷的想，她只有濒临死亡的时候谢昭才会出现，眼下是他的江山，又把自己接回了坤宁宫。荣薇做着当皇后的美梦，可脸上这道可恶的伤疤将她一切算计都落了空，她这段时间砸碎了不知道多少个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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