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合不语，垂着眼眸，连看都不看孟十三，深深一福道：“有请小姐高抬贵手。”
“要我高抬贵手可以，你得回答我的问题。”燕合的诱惑并没有成，蓝之烬也被黄靖拉到李寿私宅去救人了，纵然燕合真是敌方的人，孟十三也没想多为难。
然而，孟十三的没多为难，在燕合这里则是相当为难，她不能说她是中宫的私卫，亦不能说是为了李珩而出的任务。
于是余下的，她压根回答不了。
自保的本能告知她，在孟府大小姐此尊看似病弱实则狠辣的悍匪跟前，她最好莫要撒谎。
似是瞧出燕合静默之下的弦外之音，孟十三低低嗯了一声：“你不说也成，我也可以查，总归此天子脚下，我们孟府想要查一个人，还是无甚问题的。”
“还请孟大小姐且饶过小女子这一回！”燕合略慌，叉手请道。
当真教孟十三查出她的身份，势必会知晓她引诱蓝之烬的意图，而后真闹到御前，她免不得会到提及，届时莫说性命了，饶是有无全尸都求不到！
“不装了？”从一开始，孟十三便觉得燕合是认得她的，一口一个小姐，不过是想撇清干系，“要我饶你也不是不行，那你总得让我知晓我饶过的人姓甚名谁吧？”
燕合一把跪下：“孟大小姐饶命！”
躺在客房内榻上未眠的男客官清晰地听到膝盖跪在楼廊上的碰撞声，此声响如同击在他的心房上，教他两耳一嗡，脑子空白。
“你说你的身手定然是不错的，不然也不可能把蓝法师纠缠到无法，从京城追到金陵，又从金陵追回京城，如此大费周折，你的目的是什么？”孟十三料定了燕合必是陆皇后或李珩中谁的人，那么名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继而问起其目的。
当然，纵然燕合还是不说，其目的何为，她也多少能猜得出来。
她蹲身在燕合面前：“说出来，我便饶了你。”
“我若说，是死。”燕合看出若不说出些什么来，孟十三必不可能放过她，她只好将心中恐惧如实道出。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若不说，也是死。”孟十三可没那么好打发，“且是，现在就死。”
随着孟十三冰冷的言语伴着杀意落在燕合身上，她顿时打了个寒颤，她知道孟十三所言非虚，毕竟能在一夜之间杀尽百人的吏部天官之孙，眼下再杀她一个，亦不过是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且在她死后，她的尸首也只能被随意丢弃。
皇后娘娘不会出面给她收尸，更不会认她是中宫的人。
孟十三最后道出的死，说得极轻，楼廊两侧的客房不管有无客官，实则也无法听得清，耳语般的动静，除非是有哪个胆儿肥不怕死的闲人方会贴着门扉非听清不可。
“你说，我替你保密，此刻这里亦无他人，总之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她再行悄声诱导。
燕合脊背满是冷寒，额头两际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最终滴落在楼廊木制的地面上，她咬着下唇。
片刻后，终是为了己身一条性命，她同样以耳语的声量道：“……二殿下想通过我蛊惑到蓝法师，收蓝法师为己用，利用蓝法师猎妖师一族的大术法，逆改眼下不利的状况。”
得到了答案，孟十三站起身，徐徐而道：“我若是你，也不回主子身边了，今晚便出城，哪里天宽地阔，便往哪里，从此再不踏入京城半步……当然，此法需得你无后顾之忧方可。”
燕合明白这是孟十三在给她支招，也算是她如实回答之后给她的提点：“无后顾之忧。”
见燕合已然懂得她的意思，孟十三转身提步往楼下走：“起来吧。”
——赶紧走。
后面三个字，她没有说，燕合亦懂。
湖岩被男客官怕引祸上身而闭门之后，通过窗台已然满足不了他想要听到的信息，遂偷偷改至楼梯拐角处暗暗听着。
听到这会儿，孟十三直往他这边来，燕合亦如进小客栈之时的不寻常道一般，听懂孟十三之言离开小客栈之际，走的依旧非是寻常道。
他迅速下楼，避至小客栈大门外。
左右两边，一边是孟十三上了孟府马车，一边是燕合顺从孟十三的提点直奔此刻已闭的城门，他瞧了几息，思量了几息，还是选择孟十三这一边。
燕合那边到底是谁的人，已经不是太重要了，反正燕合已然经过孟十三策反，舍弃其主，打算夜出城门保命去。
而孟十三则不同，孟大小姐可是他家七爷心上人的手帕交之女，其份量不轻，眼下又夜深人静，黄靖和蓝之烬也先行一步离开，他总得看着孟大小姐安全回到孟府，方能安心地回雀仙楼回禀。
暗送着孟十三一路无风无浪地回到孟府，湖岩便回到崔瑜身边。
崔瑜尚未歇下，坐在书房烛火旁看书，是一本野史，他闲起来就看，看了一两个月了，仍旧未曾看完。
“七爷。”湖岩踏入书房，随后把在小客栈里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复述出来，末了道，“……那女娘貌美，听着她对孟大小姐最后所言，应如孟大小姐所推测那般，要么是皇后娘娘的人，要么是二皇子的人。”
崔瑜点头：“嗯。”
一会儿方又道：“你说那女娘明明身手不低，却害怕孟大小姐，害怕到连动手都不敢？”
“是。”湖岩道。
湖峭在边上听着，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孟大小姐在她眼里，乃是洪水猛兽不成？”
“差不离。”湖岩只能道。
湖峭咝一声：“这也太夸张了。”
崔瑜道：“遭遇死士露的一手，灭杀二皇子私宅百名门客露一手，接连露出的前后这两手，不知者便罢，知者必畏，如此之下，教人忌惮，不足为奇。”
湖峭不言语了。
李珩私宅门客一夜被屠尽之事，或许还能说非是孟十三亲自动的手。
然而，李珩先前派出死士欲取孟十三性命之事，却是实打实乃是孟十三以鞭敌十险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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