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顾砚止拉走的，浑浑噩噩之中，他们二人进了电梯。耳旁是宋景明无能狂怒的咆哮，眼前则是少年一动不动的身影，以及，那双透着诡谲笑意的、熟悉得不能更熟悉的双瞳。
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合上下降，宋景明兀地抓住了少年的衣领，怒吼：“叶日佳！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动手！”
叶日佳扬了扬眉，反问他：“为什么要动手？”
“她看见我们杀人了！”宋景明喘着粗气，只觉得自己没办法跟这个疯子沟通。
“怕什么，是我杀的人，又不是你杀的。”叶日佳说着轻轻拂开了宋景明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颇为爱惜地喃喃：“别把我衣服扯破了，这是大人亲自给我选的衣服。”
“你他妈把她放走了，万一坏我们大事怎么办？”
叶日佳噗嗤一笑：“大事？什么大事？你和瞿心偷偷转移李家财产到海外的事啊？”
“叶日佳！”
“放心吧宋总，邬瑶一时半会可没工夫顾及你那档子事，她现在的心思，肯定全都在我的身上。”叶日佳说着抬起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眼睛。
“毕竟，看到自己的眼睛出现在别人身上，这滋味应该不好受。”
宋景明神色一僵，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叶日佳：“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赵泊言知道这件事吗？”宋景明的声音忽地颤抖了起来。
叶日佳耸了耸肩：“重要吗？”
“少废话！快点回答！”
“应该知道吧。”叶日佳说着，露出了一个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不过，他又能做什么呢？他赵泊言也不过是大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敢反抗吗？”
“也就是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懦夫罢了，成日就知道做些感动自己的蠢事。”叶日佳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而这一边，邬瑶和顾砚止从电梯出来，却发现后面的二人并没有要追来的意思，整个辟寒金一片祥和。
顾砚止扭头看向邬瑶慌忙问道：“他怎么能一眼看破我们的障眼法？而且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他的修为也并没有高出很多吧？”
邬瑶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吐出一口浊气：“是天极目。”
“什么？！”顾砚止不可置信地看着邬瑶。
修真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极目，可以看破世间一切术法，且有着过目不忘、看过即学会，这bug一般的恐怖威能。
但天极目，向来是一脉单传。
天极目的开创者文正宏，也就是邬瑶的爷爷，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他的儿子文超，也在十五年前封印凶兽穷奇时牺牲了。
唯一的传人邬瑶，五年前，道心破碎，天目闭合。至此，天极目彻底失传。
但邬瑶刚刚却说，那个人有天极目，这到底怎么回事？
残存的理智告诉顾砚止，他现在最好不要再继续问下去。
但他没开口，邬瑶却没有沉默。
她抬起头，对上了顾砚止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很疑惑，他怎么会有天极目？”
顾砚止的心忽地狂跳了起来，直觉告诉他，他应该阻止邬瑶继续说下去。
但是，邬瑶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因为，那就是我的眼睛。”
从很小的时候起，邬瑶就知道，自己和旁人不一样。且不说，她自出生起就能够感知并调动身边那种淡蓝色的气，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和旁人不同。
她有两双眼睛。
一双正常的眼睛，一双能够看破一切的天极目。
不同于她的父亲和爷爷的天极目替代原本的眼睛，邬瑶自出生起就是双瞳，她的瞳孔不是圆形，而是“∞”的形状。
古书中记载，天生双瞳之人，非圣人，非帝君。据说，舜帝和仓颉都是双瞳之人。
但她的父亲却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他带着妻女隐居巫县，只希望邬瑶能够平平安安长大，过得快乐，并不希望她会成为什么伟大之人。
而双瞳这种异象，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因此，邬瑶自小就顶着父亲在她眼睛上留下的障眼法生活。这种障眼法并不会影响她本身，只是会让外人看到她的眼睛时看到的即为正常的瞳孔。
后来父母罹难，邬瑶由李忘年接手，他也同样不希望邬瑶的双瞳曝光于世，故而也给她施下了掩盖的咒术。
除了李忘年和邬瑶自己，谁也不知道，她是双瞳。
这种日子一直维持到五年前，万宗朝会后。
邬瑶背着张明义仓皇出逃，却遇上了强大的阻隔结界。她拼尽全力打破了结界，但也因此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受到，有人掀起了她的眼皮。
那个人看到了她真正的眼睛。
然后，有一把奇怪的锥子，扎进了她的眼睛里。伴随着眼睛和识海同时传来的剧痛，她再次昏阙了过去。
再次醒来，眼睛上蒙了厚厚的纱布，眼前一片黑暗。
从旁人的口中邬瑶得知，自己的道心碎了，天极目也消失了。
她瞎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一代天之骄子，就此陨落。
但，不知道是双瞳的缘故，还是那边奇怪的锥子，邬瑶的眼睛，竟然出乎意料地复明了。
只是从之前的双瞳，变成了正常的眼睛。
但她的天极目，却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外人都以为那是因为她道心破碎带来的连带作用，但只有她和师父李忘年知道，是有人，挖走了她的天极目。
而现在，她的眼睛，却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而那个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用的是她的眼睛。
他在挑衅自己，在无声地问她，被曾经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所击败的滋味，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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