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半边脸肿起老高的朱标，还有一脸不高兴的朱元璋。跟随苏辰，出了县衙。
任谁的亲儿子，被人打肿了脸，都不会高兴。前提不是自己打的。
“乖徒弟，今天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叫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路上，苏辰漫不经心的说着。
朱标听没听进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老朱却细细品味起苏辰说的这八字。
如此言简意赅的八字，却是深刻印证了一个国家的生存之道。
不说别的，就是被自己推翻的旧元，其诞生与灭亡，不正应了这八字么。
从县衙到目的地的路程不算近。
苏辰一路也算是滔滔不绝。
但朱元璋自听到那八字后，就再也听不见其他了。
心中对苏辰的评价，又在不知不觉中，上升了一个档次。
苏辰带领他们到的第一站，是县里的粮库。
令人打开大门后，眼前的一幕，震惊了朱家父子二人。
如山似海的五谷，堆满了库中。目测至少十万石以上！
这样恐怖的储备量，已然是大明五个以上富饶大县之总和。
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缓过来。
粮官已向苏辰递上了账本。
“来，看看吧，账目能看懂吧？”苏辰看都没看，就将账本丢给了父子二人。
朱标愣愣的点点头，打开本子，与老爹细细看去。
账本上记录着上元县近年粮食的收获、损耗。与其他县粮食交易等各项细则。
新粮何时入库多少，陈粮那日出库多少。事无巨细，一目了然。
“上元县，如此粮库有两座，共屯粮十七万余石，其中十分之一，产自本县，其余皆为他县购买。”
苏辰轻抚着库中粮舵，似在看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般给朱家父子介绍着。
老朱作为天下共主，震惊过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如此囤积粮食，原因不出其三！”
苏辰微微一笑：“哦？愿闻徐将军高见。”
“其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看来你说造反，真不是嘴上说说。”
“老生常谈了，知道我要造反的人可不要太多，说点有营养的吧，十七万石粮，看似不少，您出身行伍，应知这些粮不过够五万大军征伐一年罢了，别说我现在没有五万人，就算有，你觉得我以这五万人，一年时间，能撼动明朝根基？”
“哼，自是不能，想我大明雄师百万，区区五万人，不过蚍蜉撼树罢了，因此，才有我要说的其二。”
老朱不屑的轻哼一声，自以为已然窥破苏辰心思。
“你是准备囤货奇居，只待灾年一到，你上元县借屯粮之便，立刻会涌入灾民无数，到时，你还能缺了兵源？”
苏辰不置可否的笑笑：“继续。”
“其三，等上元县积蓄足够多的饥民，你再以粮为诱，加以蛊惑，纵兵抢粮，方圆百里的粮食，恐怕都要落入你手！那时候，才是你真正能动摇我大明根基的时候！”
听完老爹的猜想，朱标冷汗直冒。
他未曾想过，苏辰屯粮的背后，尽然隐藏着如此大的阴谋。
苏辰突然哈哈哈狂笑两声，不承认也不否认朱元璋的猜测。
只是问道朱标：“乖徒儿，你对为师屯粮又作何感想呢？”
见自己便宜师傅突然问向自己，朱标思索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与徐将军看法不同，路上您就说过，今日要上的课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今日一定不是只想向我们炫耀你为造反做的准备那么简单。”
说完像汇报作业的孩子一样，看看苏辰，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苏辰点点头，示意其继续。
“我觉得您为上元县囤积粮食，做的便是生于忧患之事，老师看似在为造反做准备，实则，是你的忧患！你在怕！”
朱标见苏辰表情无异，大胆的说出心中所想。
“哦？那你说说，为师怕什么？”
“怕上元县居民有朝一日，忍饥挨饿，怕守卫上元县的士兵们食不果腹，怕饿殍遍野！怕生灵涂炭！”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
朱家这对父子，简直就是两个天生的冤家。
一个是天生的枭雄，看什么都觉得是阴谋。
另一个，天生宅心仁厚，从不愿恶意揣测旁人。
“哈哈哈，按你话说，为师还是个大善人咯？”
朱标面对如此反问，有些不知所措。
以他对苏辰的浅薄了解，这人怎么也说不上良善。
良善会把造反挂在嘴边？会视律法于无物？会因为别人多看了他两眼，就大鼻窦抽人？
摸着自己还没消肿的脸，朱标久久无语。
“你们啊，就是容易想太多，粮食是用来干嘛的？用来吃的！吃不完的可以卖钱，明白么？它的本质，是货物的一种！”
“货物需要的是流通！你们根本没有看透问题的本质，若我只一心屯粮，此刻上元县粮食不该只有十七万石，该是一百七十万石！甚至更多！”
苏辰的话简直是要震惊老朱父子一整年！
如此巨量的粮食，在他口中不过尔尔。
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两人，苏辰无奈的摇摇头继续说：“我看你俩还得有一段时间才能适应真正的上元县。”
“难道你们没发现？自我接手上元县后，方圆百里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缺粮的情况了么？”
上元是金陵母县之一，两地相隔不远。
苏辰的说法，立刻得到了朱家父子的确认。
二人互视一眼，齐齐点头。
苏辰才接着说：“与其说上元县是在屯粮，不如说是成了方圆百里的粮食集散地！有钱的可以来此买粮，有余粮的能够来此卖钱，如此，粮食才能充分流通，减少浪费。”
“你二人一直心系大明，却不知本朝真正的忧患，不是没有粮食，不是没有货物！而是粮食与货物在老朱那混账的一意孤行下，根本无法流通！这才是真正的忧患！”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说起来简单，可你们连忧患在何处都无从所知。”
一段慷慨激昂的呈词说完，苏辰仿佛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他说这段话时，脑海中复现的是未来悲凉的历史。
建奴肆虐，民不聊生！想到这些，更加坚定了苏辰造反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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