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浮浮沉沉数月,一脚实实在在踏在土地上的时候还颇有些无法适应,只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
温谨言脱下身上散发着海水味道的披风,只觉得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觉实在让人心神舒畅,连当头的骄阳都显得可爱起来。
最是故土难离,最是故人长忆。
不曾离家的人,恐怕很难懂这种心绪。
温谨言看了看这些边境巡防的将士,忽然想起常年远在边疆的父亲,以前还疑惑他们父子分明关系并不疏远,甚至称得上亲近,可为何他还宁愿年年留在那荒沙千里的北蛮边疆过年,总是年关前后回来一次,便匆匆回去,如今想来,大概是因为边境于他,才算是真正的“家”吧。
想到这又不禁自嘲,心说怎么出使一趟回来还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他无声笑了笑,轻摇着头准备往驿站去换马,可只一眼,便看到一群西洋长相的人,正鬼鬼祟祟地拐进一条小巷去,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再追上便看不见人了。
“主子,怎么了?”温季上前来问。
温谨言沉思片刻,道:“跟他们说,先不走了,找个客栈住下。”
“客栈?”温季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按照温谨言向来看重礼度的做派,人都到了西境,要是赶路不去拜访韩超倒也说得过去,如今要留宿居然还去住客栈,要知道那韩超可是温家难得的故人。
温谨言看了看他:“让侍卫们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可他再朝温谨言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除了一条狭窄笔直的小巷,便什么都没有,心下反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多问什么,应了声“是”,便下去忙活了。
温季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十几件素色简衣,包括温谨言在内全部换下身上的衣服,扮成普通商贩的模样,找了个生意还算不错的客栈住下。
沿海边境地区往来的人本来就又多又杂,客栈的掌柜小二都见怪不怪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把房间钥匙给了他们。
五更方到。
温谨言只身一人,悄无声息地从客栈窗户翻出,一路踩着夜色而行,一身黑衣形如鬼魅。
打更人刚敲完梆准备收拾回家睡觉,只觉身后一阵无名风吹过,一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鬼月里走夜路本就提心吊胆,这么一出更吓得他赶忙揣紧了吃饭的家伙一路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号,连滚带爬地逃离是非之地。
温谨言在距离白天看到的小巷外一条街区的地方找了个高处,占着地理优势光明正大地观察着。
此时这么看去,才发现这小镇不过方寸,他这样前后扫一圈,几乎就能把这弹丸小镇的整个面貌尽收眼底。
那小巷靠近尽头的位置原来有一条角度刁钻的岔路,看上去大概只有主路的一半宽度,路口贴着墙面斜切而入,难怪他白天时候从巷口看去,那群人就像凭空消失一样。
可他视线再跟着那条岔路一路延伸而去,却又只有一堵白墙。
温谨言沉吟了片刻,纵身跳下房顶,无声无息地回了自己房间。
次日一早,温季刚到温谨言门口,还没抬手敲门,就听里面的人说:“进来吧。”他推门而入,看温谨言已经梳洗完毕,依然穿着一身素衣,桌上摆了好一些早点。
温季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主子,你这是?”要知道,温谨言平时虽然勤勉,却唯独“早起”这件事是他最讨厌的,除非需要参加朝会,否则起码得睡到巳时方起,他自己还曾经玩笑,戏称自己多半是因为小时候练功太过用功,才导致现在长大了总是睡不够。
温谨言抬眼看他,朝桌上的早点抬了抬下巴:“我一个人吃不完,坐下来吃点吧。”
如果连主子这点眼色都看不懂,那这许多年就真的是在他身边白呆了。
温季于是老实坐下,吃了几口,就见温谨言推过来一封信。
“吃完饭去找个驿站,把这封信快马加鞭送回去,咱们出来有些时日了,很久没跟家里报平安了。”
温季会意:“是。”
两人都不是什么闲话多的人,加上已经熟悉,就算相对无言也并不觉得尴尬,于是就这么秉着“食不言”的宗旨,安安静静吃了一顿早饭。
温谨言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出去找个地方逛逛。”
温季收拾餐具的手一顿,抬头问:“你一个人吗?”
温谨言:“对,一个人。”说着便兀自离开了。
自这天起,温谨言便时不时要一个人出去“逛逛”,这一逛,便又是四个月过去了。
时入冬月,到了每年固定月初开放七日海运的时候。跨洋而来的商贾们带上一年份西洋的稀奇物件来到镇上,找一处店家兜售,而大耀境内的许多商贩也会在这几天齐集于此,拿出些药材绢帛古玩玉石之类在这些西洋人看来十分稀奇的东西卖给他们。
清冷一年的小镇在这七天里,总会显得格外热闹。
客栈的价格一天一天地往上翻,却也还是住不下人,于是便时常能在一些农家小院落的门口看到一些异国眉眼的人进出,倒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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