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钰忽然停下了手，她忘了一个人：孟离。
当日，孟离把她从云亭山上“救”出来时，她告诉他山上的人是南地流民和逃兵。
他顾及流民，才对山上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瑞王助九王子夺位是孟离一手促成，他岂会容忍有人借此生事？
就算有怀安郡王或永宁郡王的标记，恐怕孟离首先想到的还是云亭山上的人。若要洗脱嫌疑，伏击之处必须远离云亭山。
“陆将军觉得从营州城到云亭山这条路上，最佳的伏击地是哪里？”
陆全即刻道：“瑞王的兵马定会选择在永和宫歇脚，那里是最佳的伏击地。宫内我们挖了几条密道，便于脱身。”
……
陈钰犹豫道：“上次救我的那人是瑞王府的谋士。”
陆全沉吟片刻，神色复杂地望着陈钰：“那个人功夫如何？”
当日射伤他的是军用手弩。
若是普通人倒了罢了，偏偏是瑞王府谋士，除了杀人灭口别无它法。
那人能舍身搭救公主，想来是有些情意在里头的。女子终究是女子，若为儿女情长所缚，恐怕要误事。
陈钰见陆全的神情，便猜出他的心思。
“他是皇上安插在瑞王身边的奸细。朝廷想不动一兵一卒收缴瑞王的兵权，只能从瑞王的继任者下手，此人要助四公子夺位。”
不是敌人的敌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除了永和宫，其他的地方不利于脱身。
“此人非留不可吗？”
陈钰迟疑道：“有他协助，我们的确能省不少事。”
茶坊的事进展顺利，永宁郡王那边应该也没问题，还有郎安盯上怀安郡王妃，有他没他似乎也无所谓……
“陆将军只管放手去做，事后他若真疑心到我们头上，我再设法把他诱到云亭山除掉不迟。”
陆全见陈钰没有半分儿女情思，顿时放下心来。
他沉吟片刻，问道：“不知他对公主……”
“互相利用！”陈钰毫不迟疑道。
大仇未报，先被儿女情长捆住手脚，这是大忌。
“属下是想让公主打听一下徐忠。”
陆全脸上又阴沉起来。
“太子不愿跟我走，我便想着让崔丞一起陪葬。当我潜入瑞王府时，竟看到瑞王与徐忠在一处。徐忠当着瑞王的面杀了崔丞……”
“属下实在想不通里头的缘故！”
崔丞是除周太师之外太子最看重的人。
他已经被人骗走两个孩子，没弄清真相之前不敢再贸然动手。
陈钰迟疑道：“好，我记下了。”
向孟离打听人是要冒风险的。
总这样从别人口中探听消息过于被动……
皇上从八年前就开始布局，让孟离隐伏在乞戎族，随后又是营州瑞王身边。
凝香阁的东家对金甪卫了如指掌，想必也有自己的眼线……
相比之下，她却对敌人一无所知。
“我想向陆将军讨要三四十个人，功夫倒无所谓，只要忠诚可靠，伶俐机敏就行。放在大荣国各个州郡的铺子里，便于传递消息。”
“这是个主意好！”陆将军异常兴奋。
他们困守在山上，消息闭塞，根本不知道京城和交州那边究竟怎样了。
素心瞥了一眼素月，欲言又止。
素月冷哼道：“有话就说，嫁了人越发像闷嘴的葫芦了。”
素心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其实……只要月妹妹走一趟，想获取京城甚至皇宫内的消息如探囊取物。”
陆全和陈钰齐齐看向素月。
素月拧着柳眉，姐妹几十年，她对素心的性情了如指掌。只要这死丫头一开始阴阳怪气，准没好事。
“月妹妹还是如从前一般年轻鲜活。”
素心挽起陆全的胳膊，紧贴在他的身侧，幽幽道：“魏星河若见了妹妹……”
话还未完，素月便恨声道：“别跟我提那个叛徒！”
叛徒……
太子出事之后，皇上一边征讨恒王，一边暗中清剿太子余党。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叛徒”这两个字委实有些重了。
尤其像周太师这种股肱之臣，定是以江山社稷为重，岂能个个赴死明志！
魏星河是周太师的妻弟，又无官职在身，更谈不上背叛了。
素心知道素月是个快意恩仇的人，劝道：“你总要先找到他，听听他的解释。我们需要帮手，却又不能轻易露面。若通过他能联络到从前的旧臣，对我们大有裨益。”
之前，魏星河一直住在太师府。
周太师与太子私交甚厚，太子妃又与周夫人性情相投，宫里宫外往来不便，有什么事总让素月在中间递物传话。
魏星河俊美风流，惯爱说笑，一来二去就与素月厮混到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蔑视俗礼毫无顾忌之辈，除了没拜堂，该做的事都做了。据说京郊有一处宅院，是他们的私会之所……
只要素月肯出面，此事定然能成。
“他死了。”素月紧绷着一张俏脸：“就算没死我也会将他碎尸万段！”
陈钰忙道：“两位姑姑是母妃身边最亲近的人，容易被人认出来，都不能随意入京。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苏家在京城有好几家铺子。”
魏星河是素月提一次便会狠狠骂一次的情郎……
陈钰听的耳朵就快磨出茧子了。
十三年前，她们逃出皇宫，第一个投奔的人就是魏星河。
那是入夜时分，她们好不容易寻到京郊那处宅院。只听得里面有丝竹宴乐之声，还有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素月拍门叫喊无人应答，翻墙进去之后，不到片刻又羞怒满面地匆匆返回。
应是看到他搂着别的女子饮酒吧……
总之，从京城到营州，一路上她不是骂骂咧咧就是哭哭啼啼。
期间她曾悄悄回过一次京城，可魏星河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了无踪迹……
素心心思细腻，本是为了打趣素月，没想到反惹出她一肚子不快。
她上前揽着素月的肩：“既如此，我就再送你一个男人。”
素心话音刚落，床底下便钻出一人。
陆时！
素月瞥了羞答答的陆时一眼，轻轻在素心手上拧了一把，没好气道：“你是让我认儿子吧？”
陆将军正色道：“他是我的义子。”
“你们把他带走，以后有事让他到云亭山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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