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在蒋东露眼皮子上的手挪下来，拽着两边的脸颊往外拉扯。
“不错啊蒋东露，都知道怎么拿捏我了，你给我老老实实说话，别整这死出。”
被横向拉扯的脸颊让蒋东露说话有些不畅“你就知道欺负我。”
说话的时候眼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了，方岚吓一跳，赶紧松开手。
自己也没使多大劲呀，真给人弄疼了？
蒋东露这一哭给方岚节奏就打乱了。
同时伴随的还有一阵令人窒息的尴尬。
方岚的厚底棉鞋都要被她脚趾抠烂了，简直想掘地三尺，赶紧躲出去。
“……要不？你先哭着？我等会儿再来？”
蒋东露胡乱用袖子擦着眼泪，大眼珠子翻得很活跃。
“谁哭了？我那是刚刚眼睛睁久了不舒服。”
“……嗯，你没哭，就是眼睛下雨了。”
蒋东露瞪着她，这会儿气势不错“……”
可惜没维持住一分钟，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随即垮了下来。
“……方岚，咱俩是好朋友吗？”
方岚谨慎的回答“你觉得呢？咱俩这关系也不是不能变化。”
“那是不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怪我？”
“……不会。”
蒋东露面上一喜“真的？我就知道……”
方岚赶紧解释“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不会不怪你。”
“……”蒋东露没说完的话一下被噎住了。
“方岚，咱俩白好了是不是？你不是平时老说我心大，就怕我着了谁的吗？你也一心想我好的是不是？”
方岚“……是……的吧。”
“那……那我要是好了你肯定会替我开心对不对？咱俩的感情一定经得住考验的是不是？”
越说越乱，方岚一副苦瓜脸的既视感。
“……你说是就是吧。”
蒋东露鼓起勇气“方岚……我……我……”
方岚跟着有点紧张的握紧拳头，你你你，你啥呀？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害自己跟着瞎紧张。
蒋东露心里给自己暗示，你就说吧，方岚绝对不会像自己爸妈说的那样，她和自己天下第一好，肯定不会翻脸不认人的。
“我……方岚，我，我要回城了。”
蒋东露突然一嗓子喊了起来，喊完之后觉得心里的憋屈一扫而光，但随之而来的不确定又立马占据她的心房。
她鼻翼扇动，整个人都有点发抖，眼泪哗哗的掉。
方岚“……”不是，你哭得这么凄惨干嘛？
她说啥了？自己还什么反应都没给呢，一句话给她紧张得，不知道还以为是啥改变世界的至理名言叫她脱口而出了。
她心里或多或少也能猜到，当时蒋东露突然推迟回队里，其实就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暂时回不来，一个是以后不回来。
在方岚的设想中，回城可以说是一个份量很大的猜想。
蒋东露还在眼巴巴的瞅着她，眼泪水一点也没停下来的意思。
方岚心里也不好受，猜到归猜到，但这人真的要走了，从她嘴里亲自说出来这个消息，自己还是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人，当初自己见她第一眼就觉得这人的长相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钟灵琉秀的感觉。
可能在她见过的人里边，所有灵气都汇聚她一身，不是一星半点的好看。
后来在知青院安顿下来，当天晚上她和庄碧凡闹上那一场，她不仅没离她远点，还自以为聪明的凑上来。
她们一起下地，一起生活，方岚也逐渐从她秀美的外表以及不说话时显得高冷的脸上，看出来她内在就是个傻大姐。
蒋东露经常说，自己不傻，她只在自己面前这样没心眼。
自己有时候看着她的脸都觉得心惊，所以总嘱咐她，不要单独一个人外出，不管在队里还是去县城。
她甚至还觉得，就凭蒋东露的长相，当初她家里人就不应该放她下乡。
她和蒋东露之前从来也没闹过什么矛盾，看上去好像是方岚一直在罩着她，但方岚经常感觉到蒋东露在让着自己。
蒋东露是一个大而化之的人，特别是面对自己人，她不自觉的就会撒娇，方方面面都不爱计较，手也松得很。
和蒋东露在一块很舒服，或者说，方岚很舒服。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意外突如其来。
蒋东露回家探亲了一趟就告诉她，自己要回城了。
方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海中有两种情绪交织着，不舍和理智在互相对话。
她张了口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蒋东露呜呜的，一把抱住方岚“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我……我不想骗你，我知道可以回城了特别高兴，但你要是不和我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哭死。”
方岚心里就像突然破了个洞，密密麻麻的灌着冷风，她有种强烈的失去感。
但这也不妨碍她现在满头黑线“……你咋这么能呢？你给我现在哭死一个看看。”
同时她也在尽力排解自己负面的情绪，人生无常，交汇和分离是人生常态。
有的人出现在生命中就是为了陪你一程，不仅是对自己，对方也在承受分离的痛苦。
“行了，行了，你眼泪鼻涕蹭我一身，啥时候走啊？”
蒋东露哭声一顿，在方岚身上换了个干净的地方接着蹭自己的脸，闷闷的说道“明天。”
方岚“……”这让她说什么好呢？
一瞬间她有点想发火，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她明白，回城事大，一旦传出去，在红林大队，甚至是其他生产队，都会引起巨大的争议，尽快离开是对的。
“看来你这屋子和东西都不要了是吧？手续办好了吗？”
蒋东露还是不肯抬头，方岚拽了两下衣领子都没拽动。
“办好了，今天一下火车大队长就领着我去公社开好了证明。”
“……啊，那就好，要不你先松开我？你这几十斤的重量压在我身上，我也不好受。”
蒋东露“嗯~”了一下摇着头拒绝“我怕你跑。”
方岚叹了一口长气“我能跑哪去？你快松开我坐好吧，我不怪你，真的，骗你我天打雷劈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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