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刺破空气的锐响，一支利箭深深地扎进了木头假人的眉心。李馥岚让手中的长弓自然垂下。
“夫人果然是神射手，箭无虚发！”老刘一边拍着马屁，一边走上前来，低声禀报道：“夫人，府上最近出了一件事情，顾大人又不在，需要您拿个主意。”
李馥岚把长弓往旁边一递，没有人接过去，她才意识到，红豆已经带着自己交代的任务，出远门去了。只好把长弓背在背上，问道：“出了什么事？”
“前段时间，府上有几个下人告假探亲，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只是有一个叫做采云的丫头，之前一直负责洒扫大人的书房，大人离家之后，她也告假回乡了，至今都没有回来。”
李馥岚皱了皱眉头，并不感觉意外，顾深早就提醒过她，这个丫鬟有问题，要自己多加注意，不过当时自己没有太放在心上，还跑到娘家江南王府去住了一阵子，回来之前，这个采云就告假离府了。
“刘管家，我对这种家门事务并不熟悉，请问寻常的府院门阀，是如何处置这种下人擅自逃离不归的情况的？”
老刘微微一皱眉，小心斟酌着说道：“一般下人离府不归，主家都会考虑是否是在探亲路上遭遇了贼人惨遭不测……”
李馥岚怔了一怔，在她的视角和想法中，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采云会在路上遭遇不测，这个不起眼的丫鬟，跟南郑大内训练出来的刺客红豆打得有来有回，若是在路上遭遇一群山贼，全部杀掉可能力有不逮，但是全身而退绝对是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所以李馥岚根本没往这个方面想，想的全是这个采云暗藏祸心，在顾深的书房中偷走了那些丢失的书页，然后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过李馥岚也懒得跟老刘解释这么多，反而坦然微笑道：“抱歉刘管家，我自小冷酷无情，在战场上也是杀人如麻，确实是缺了点寻常主母该有的善良体恤。”
老刘看着李馥岚美艳非凡的脸上平静的笑容，脊背骨上不由得冒起一丝寒意，他早有耳闻，这个主母虽然是敌国的公主，但是一手通神的箭术，在战场上收割了无数的人头，是宁安攻城战场上的女魔头。
老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问道：“如果是下人私自逃离，属于大景律中的私逃罪，可以报官，由官府发布海捕文书，不过……”
“不过什么？“
“一般的高门大院，在下人私逃之后，都不会选择报官，逃就逃了。因为一旦选择报官，对咱们府上，对顾大人，面子上不太好看……”
李馥岚很快就明白过来，在这个诸国争霸，战火纷飞的乱世，能够依附于一户高门，求得衣暖饭饱，已经超越世间绝大多数的寻常百姓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下人私自逃离，说明要么主家治府过苛，吝啬刻薄，要么便是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才会有下人舍弃一切，宁愿背上私逃罪，成为伶仃漂泊的流民，也要离开主家。这名声传出去，确实是众口铄金，给顾深的名声染黑。
她缓缓点头，说道：“还是刘管家顾虑周全，这件事确实不好报官，这样吧，你先带我去看看，这个采云是否留下什么线索，首先确定她是不是真的私自逃离了。”
老刘带着李馥岚来到采云居住的房间，丫鬟们住的地方在偏院，因为顾府的下人们并不算多，所以他们的居住环境还可以，采云独自一人住一个房间，虽然房间很小，不过收拾得干净整洁，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桌子上也一尘不染，一眼过去，看不到什么个人物品，也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痕迹，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下一刻就会回来。
李馥岚走到房间旁边的小桌上坐下，这是一张榆木桌子，刷着深色的漆，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并不值钱的小玩意，胭脂水粉，眉黛发簪之类的，采云虽然只是一个丫鬟，但是顾府对下人也挺大方，每个月都有相比其他宅院更加丰厚的例钱，豆蔻年华的丫鬟爱美，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不过李馥岚知道采云是武夫中的高手，如果房间中单纯只有这些小女儿的东西，反倒显得不太正常，就拿她自己来说，房间里就放着自己心爱的长弓，还有名刀宝剑一类的兵器。
李馥岚扭头对束手而立的老刘道：“刘管家，这个采云，是哪里人氏？什么时候进的府？”
老刘回忆道：“她自称是营州人氏，多年前，我大景朝与西北西夜国开战，那时候营州还是西夜国的地盘，将那块地方杀得血流成河，她是跟着流民跑到吕都附近来的，所以入的籍册是贱籍，同一归宫里的教坊司管辖，听说之前家里还有个老母，住在吕都附近的乡下，具体什么位置我就不太清楚了。至于她进府，也是在周大人离京之后，顾大人上门之前，由宫里统一从教坊司调拨的人口。”
李馥岚点了点头，问道：“在教坊司有没有熟人，去支取点银子找个人，把这丫头的家世都好好打听一下。”
老刘点了点头，他在吕都几十年，跟随京官周维的管家在吕都浸淫多年，也积攒了一些人脉，打听一个下人的身世应当不是难事。
李馥岚和老刘一前一后走出采云的房间，老刘转身关门，李馥岚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这是什么？”李馥岚指着门框上方，那里贴着一张并不起眼的黄纸。
老刘愣了一愣，眯着眼睛仔细看去，李馥岚身高腿长，已经踮脚将那张黄纸给揭了下来，上面描绘着繁复的云纹，旁边写着两行字：宅兴土旺，进喜进财。
老刘探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寻常的镇宅符罢了。”他指了指旁边房间其他丫鬟的卧房，上面也贴着符纸，“夫人请看，这些小丫头没事就喜欢去城隍庙游玩乞巧，兴许是顺道从那里求回来的平安符。”
“嗯……”李馥岚点了点头，“你先去忙刚刚我吩咐的事情吧，有消息的话尽快回禀。”
老刘领命离去，李馥岚站在原地，把那张黄纸举到眼前看了看，小心地折叠起来，放进了贴身的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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