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页沉默地看着大海的尽头，在那里黑色与黑色之间有一条月光组成的边界线，将两种不同的黑分割了开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景页的手臂缓缓向前，摊开五指，露出里面的内容物。
不合群的红色绽放在其中，吸引住了王芸的视线。
“这香囊你是从哪里来的？”
景页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皱眉看着王芸，试探地问道：
“我们是怎么离开鲛人圣地的？”
王芸听罢摇了摇头，回道：
“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我们躲在那砗磲背后，按照你说的那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也闭上了嘴巴，只感觉到自身所处的平台一阵晃动，后面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话说完，眉头皱起，牙齿轻咬嘴唇，这是不确定信息的表现。
“不过……我当时好像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臭味，但已经回忆不起那是什么样的臭味了，记忆里只残留着对于那种臭味的忌惮。”
“臭味吗？”
景页在口中反复斟酌着这两字的重量，仿佛海风所裹挟的海腥味又带他回到了那个满是黑泥的地方。
“大衮……”
下意识吐出的名字所发出的声音非常小，但还是被王芸那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
“在我们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经历了什么？”
王芸定定地看着景页，她的语气非常肯定，就像是在给一具尸体定下死亡的结论一样。
她没有去询问“大衮是谁”这种问题，因为她知道景页不可能回答的出来，这一路走来，他已经有太多次像这样的情况了。
景页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缓缓吐出。
“当时我让你们捂住耳朵闭上嘴巴后，发现白炼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没有能力捂上耳朵，我就替他捂上了耳朵……”
景页将自己见到头顶那漆黑的“她”之后所经历的所有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我们四人在醒来之前曾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到了一个满是黑泥的大陆上？”
王芸的声音虽然听上去依旧平静，但景页听得出来其中所蕴含的难以置信。
景页则是轻轻“嗯”了一声，补充道：
“那个地方很特殊，它唤醒了藏在身体里的另一个我，然后带着我们见到了大衮。”
王芸嘴巴半张，她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因为这句话中有太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了，但她最后还是问出了一个她最想知道的。
“另一个你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吗？”景页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平静地说道：
“那个地方像是会说话，它告诉了一个我出生前的真相。”
随后手指指向了太阳穴。
“我被另一个自己逼进了脑袋里。”
说完又在胸口处画了个圈。
“迫使我背井离乡，害我在自己的身体里无家可归。”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在我出生前就已经计划好要把我和另一个我塞进这具身体里了，而现在只不过是已经达成了目的而已。”
王芸无言以对，沉默半晌后转而问道：
“所以你手上的香囊也是在那个地方拿到的吗？”
景页再次点头，顺手将香囊递给了王芸，轻声道：
“嗯，这是从那个控制了白炼的鲛人身上拿到的，她的尸体也在那个地方，你看看。”
王芸接过来后仔细看了看，有些惊诧地说道：
“这香囊看着极为精致，绣工精美，鲛人怎么会把这种东西贴身佩戴呢？”
景页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平静地看着她提醒道：
“你还记得沈老爷子讲的故事吗？”
在他的提醒下，王芸突然意识到了景页指的是什么，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香囊鲜红的外表像是在泣血，无言诉说着前任拥有者所遭遇的非人之事。
景页叹了口气，低声道：
“找个机会把它还给沈老爷子吧。”
王芸沉默地点了点头，将其收好。
两人与四周的环境又一次陷入了压抑的寂静，海浪像是个外向过头的家伙，不断拍打着两人的脚背，并且用浪花组成的语言在嬉笑着两人。
起风了。
“我觉得那个地方应该就是鲛人口中的瀛州。”
凝视着大海深处的景页突然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
王芸转过头看向他，皱眉问道：
“为什么？”
她知道景页指的是那满是黑泥的地方。
但景页摇了摇头。
“不清楚，那地方没有界碑，也没有任何能表示地点的标志，但我感觉那地方就是。”
没有理由，约等于任性。
对此王芸并没有想质疑的意愿，对她来说景页此刻的状态更需要关注。
也许是察觉到了王芸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究，景页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刚刚忘记问你了，在海滩上发现我们的渔民是鲛人后裔还是普通人？”
“普通人，想来如果是鲛人后裔应该也不会收留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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