蹇硕进到堂屋，当仁不让地坐到上首，脸上略有傲色，全然没管自己是不是客。
王旭没有多计较，径自坐到客位。
“蹇将军亲自来访，着实让末将受宠若惊。”
蹇硕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
“你是平南将军，此番奉命回京述职，而本将军参天下军事，前来看望你是本将军分内之事，你觉得呢？”
蹇硕在末尾的反问加重语调，眼神若有深意，显然是有弦外之音。
参天下军事听起来蛮吓人，其实就是参军，没有统兵权，蹇硕能这么嚣张，全是因为皇帝足够宠幸，外加手里掌控着几部禁军的指挥权，实则跟各地将领没有统属关系。
皇帝的初衷是想让蹇硕监察限制何进，用一个亲信去平衡另一个亲信，而蹇硕也确实在跟何进争斗，不过他不是打着监察限制的主意，他是想彻底取代。
如今能把探望统军将领说成分内之事的人，仅有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亦或总管天下兵事的太尉，蹇硕说成自己的分内之事，含义不言而喻——投靠他，那就什么都是分内之事。
王旭听出他话里的意味，略为思量便微笑着附和。
“蹇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参天下军事，跟将领交流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蹇硕听到前半截很开心，脸上微微露出喜色，待听到后半截，他脸色急变，明显蕴藏不满。
这番话模棱两可，可以理解成隐晦表示投靠，也可以理解成随口奉承，怎么理解都行。
蹇硕仔细打量他半晌，看他脸带献媚，没什么破绽，以为他是真的没听明白，想了想，转而问说：“对了，西北凉州的战事已经拖延数年，始终没能平定叛乱，朝中商议多时也没有结果，本将军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大将军何进亲自带兵出征才有胜算，你觉得呢？”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把大将军何进调离京城，送到凉州去玩，远离权力中心，属于变向夺权。
若是支持，代表坑何进，投靠蹇硕。
若是拒绝，等同于表态支持何进。
王旭心中暗骂，脸上却装出诚惶诚恐的模样。
“蹇将军竟然如此信任末将，把这么机密的军国大事都对我说，真是末将的荣幸，只是……”
他话音急顿，佯装没有听懂隐含深意。
“只是这等大事，末将能力有限，难以提供好的建议，依末将看来，若大将军亲征，士气定然大振，配以勇将谋臣辅佐，凉州应该能平定，战术上最好是把粮草辎重屯驻在陈仓，然后分兵三路，一路从……”
王旭侃侃而谈，把战术分析得淋漓尽致，全然装成傻不拉叽的莽夫模样。
蹇硕气得睁大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他只想要简单几个字，支持或不支持，要个明确表态，结果王旭扯到战略战术，跟个白痴一样，如何让他不生气。
心里暗骂一句匹夫，蹇硕极不耐烦地打断。
“行了！行了！我已经清楚你的意见，以后会当作参考！”
蹇硕深吸口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想看出王旭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但王旭战战兢兢，满脸迷惑，全然看不出半点端倪，令蹇硕变得非常烦躁。
皱眉思考半晌，蹇硕心里再升一计，突地笑说：“王将军，你此次升任平南将军，乃是大将军裁定功勋，但我觉得你功勋卓着，完全可以再升，为你特置安南将军一职也不为过，若你接受我的好意，哪怕镇南将军也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蹇硕还真是不死心，探不出个所以然，竟然开始利诱。
心里在电光火石间做出权衡，王旭装出惊喜交加的模样，激动地起身行礼。
“蹇将军如此器重末将，末将感激涕零，今后必定更加努力，报效国家，绝不辜负陛下和将军的期望。”
蹇硕气得险些当场喷血。
回想起当初蹇荣的回报，他再也忍不住，猛地起身怒斥。
“你究竟是装傻还是真傻，我好意待你，你竟如此装疯，究竟是何道理？你跟荆州刺史王睿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犯傻？”
“将军何故动怒？”
王旭故作惊慌失措，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末将哪有跟王睿争斗，当初王睿要我退兵，我就退兵，后来我见贼寇势大，王睿久久不能平定，这才出兵剿贼，唯有的矛盾是他向我要粮，我没给他，可我也没有办法，零陵郡经过盗匪洗劫，根本就没粮，我们自己都靠当地富户救济，哪来粮食给他。”
王旭摆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恶狠狠地接口。
“这个王睿……肯定是他诬告我，着实可恨，蹇将军，你千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实情是他想要独占功劳，我就依他，后来他打不过贼寇，我才出兵剿灭，他这是心生嫉妒，赤裸裸的陷害。”
这番话除去粮食来源是假，其余全都是真，没有破绽，蹇硕联想起早前王睿报告的情况，隐隐觉得确实有可能，语气略为放缓。
“这样的委屈确实很难受，王将军放心，只要你诚心支持我，替我拉拢各方官员，今后就绝不会再受这种委屈，王睿那边我也会给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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