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修建栈道何其艰难，若事情属实，岂止死伤三五千人，死伤少于万人都算幸事！”
抵达勤政殿不久，费伯仁便匆匆赶至，他是鸿胪寺的官员，其姑母还是刘璋的母亲，早前曾效力刘璋，做事中规中矩，既没有什么过错，也没有什么大作为，鉴于他归附有功，又颇有文才，因而在鸿胪寺为官。
王旭端起刚沏好的茶轻轻吹了几口，漫不经心地说：“伯仁！先坐吧！”
“诺！”
费伯仁就近寻张布垫落座，神色很是迷惑，显然是费祎没敢给他说出缘由。
“君上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想找你聊聊。”
“这……”
王旭的语气越是平淡，费伯仁的心提得越高，隐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许久。
王旭抿了一口茶，然后轻轻放下了茶杯。
“伯仁觉得秦长城怎么样？”
“绵延之广，建造之奇，堪称伟迹。”费伯仁如实回应。
“确实是奇迹，但建造它，秦王朝死了很多人。”
王旭微微感叹。
“你觉得值不值？”
“若从长远来看，它在很长的时期里将匈奴阻挡在北方，力保更多北方百姓不被杀戮，臣认为是值得的。”
“本王也如此认为，即便它害了很多百姓，但确实有功绩。”
王旭思量着点头。
“那你觉得……群山之中修一条四五百里的栈道又应该死多少人才值得？”
费伯仁惊悟到他想说什么，慌忙俯身请罪：“君上，栈道的事不是臣有意隐瞒，实是牵连极广，臣没有足够的证据，且位卑权低，因而不敢擅自发言。”
“嚯！你倒是记得知情不报是罪！”
王旭满脸淡漠。
“你的侄子费祎是否有权？他是否位尊？区区一个少年便敢仗义直言，知道想办法，你身为士大夫何故推脱？最可笑的是，你竟然要求他与你一般独善其身，岂非毁其志向？”
“楚王训斥的是！臣定然痛改前非！”费伯仁急声回应。
“你这是敷衍。”
王旭怒声斥责。
“本王在你心里，是否昏庸无能，是否连这等大事也不查探？”
费伯仁被逼急了，慌忙大吐苦水。
“楚王！臣不是不想，只是此事牵涉太广，小侄费祎都能探查到的东西，势必只是冰山一角，据他所说，单是他在傥骆道就探查到这些，而那边共有三条栈道，既是同批人修建，难保褒斜道和子午道不出问题，死伤很可能在万人以上。
修缮栈道本就危险，死伤在所难免，若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那些人完全有能力把事情压下，找些借口说是意外死伤，是时，臣这等无足轻重的人极易死于非命……此番实属无奈，还望君上恕罪。”
“你知道你的成就为什么仅限于此么，大体就是因为这点。”
王旭深深地看着费伯仁。
“你的心就只有这么大，如何能成就大事？你局限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事事明哲保身，凭什么担当重任？凡事多用头脑，难道不能暗中想办法？难道不能寻找妥善的对策？若整个朝堂都没有供你施展的余地，本王和众文武如何能走到今天？亦或者你认为我很蠢？这么大的事都拎不清？”
费伯仁呆怔半晌，终是叹息着伏下头。
“臣……着实无能。”
“行了！”
王旭摆摆手。
“此事与你无关，本王不想多斥责，今日唤你来，主要是谈另外一件事。”
“楚王但可吩咐。”费伯仁恭敬道。
“费祎的年龄虽然还小，但品行良善，有勇有谋，我认为是可造的大才，我想让他今后与董允一起担任太子舍人，陪伴王征左右，待他们将来行过冠礼便进尚书台担任侍郎，好好培养。”
费伯仁惊呆了，久久都说不出话。
太子舍人常年陪伴在继承人身旁，从小相交，感情深厚，只要确实有才能，将来必定平步青云，一路坦途，甚至成为继承人的左膀右臂。
“小侄费祎何德何能，焉能得到君上如此抬爱。”
“人家区区一个少年就无畏生死，敢于抗争，敢于承担，敢于面对大事，敢于思考对策，分得清是非，至少你这伯父尚且做不到，另外，不要把你那些想法教给他，不然他将来就是你。”
“多谢楚王隆恩。”费伯仁立时磕头称谢。
“去吧！不要再令我失望！”
王旭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伯仁！若人人都选择纵容和畏惧，事情就会继续往坏的方向发展，你如何保证未来不会有相似的灾难落到你头上，是时靠谁来为你伸冤，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古往今来，有谁能真正独善其身……有能力做的事，还是应该尽力做！”
“臣定然痛改前非，而且绝不会阻碍费祎成就大器。”
费伯仁洋溢着满满的喜悦，费祎年少丧父，从小由他带大，形同亲子，他自是非常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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