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起雨，苏萱双手遮着头，跑回自己洞府。
陆缺从汤药室出来，她已不见踪影。
书房亮着萤石灯的光芒，雪初五正在桌前研墨，手边已铺开信纸，用两块长条形的镇纸压着。
姜看玉寄来的书信，言辞问候种种，八成是其师兰锦嫣的意思。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兰锦嫣的事情，放在台面关乎两宗名誉，不能草草解决，但放到三桥侯府，放到陆家，无外乎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小事，死揪着不放，倒显得气量太窄。
世俗夫妻相处，尚有脸红时候，修士寿元悠长，结成道侣相伴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时间拉得更长，矛盾不可避免。
雪初五思量，男女之事中，男子气量并不大于女子，甚至更小，陆缺见兰锦嫣和穆笙箫共研词作，心里当然是酸的，可真若彻底断绝关系，兰锦嫣那样的绝世美人儿往后改嫁他人，含羞带俏的和他人喊夫君，陆某人心里势必更酸。
雪初五八面玲珑，人情世故胜苏寒衣十倍，自不会给陆缺提道歉复合的蠢建议，欲兼顾两端，为事情留下回旋余地。
“我也许久没有问候过看玉，信我给她回。师弟，你去吃东西去，给你带了距州的烤鸭。”
说完话，雪初五抬头看向陆缺，露出明艳笑靥。
自始至终连兰锦嫣的名字都不提，事却已经办了，丰滢常说她装糊涂，绝没有冤枉她。
其实雪初五不仅熟稔人情世故，才华同样出众，出身谏官世家的她，七岁作诗，十岁便能属文，书法虽然略逊半筹，但论起诗材，天下女修中少有人及，便把颇有才名的梅兰双姝绑一块儿，再加上苏寒衣，都不是她对手，只是苏寒衣闲常也爱作两首诗词，雪初五担忧随便出手，就把师傅碾压的体无完肤，面上不好看，不作诗词而已。
才女？宁经魁觉得这词儿出现修仙界有点搞笑，雪初五同样如此。
书读通了，腹有诗书气自华，何必在意虚名。
念头一闪而逝，雪初五抬手轰陆缺去吃东西，自己留在书房写回书。
过会半柱香功夫。
为人粗鄙的陆缺，吃完烤鸭，坐在桌前唆骨头，雪初五走到后面，衣袖一动，已俯身贴在陆缺脊背，俏脸轻轻蹭他的侧脸，伸出手道：“侯爷，赏妾身点银子。”
大夏京畿就在距州，气象富丽，非其他州郡可比，到距州办差，不免要给师兄弟和宗门长辈置办礼物，光是孝敬师傅苏寒衣一张古琴，就花掉四百六十两，她手头确实不富裕了。
陆缺问道：“要多少？”
“两千两，我在外事堂免不了四处跑，带点银两置办各地特产，见谁都好办事。对了，我还带在距州置办了茶和墨，墨块上的刻画极为精明，都已经分别包好，明天你去执法堂，送给各组司职。”
雪初五又道，“别看是些小物件，但效果说不定比送修行资源还好，执法堂司职出宗的机会可不多。你在小事上记着他们，办大事的时候他们或许就会对你更尽心。”
陆缺深以为然，笑道：“要说还是师姐最细致。”
“赏银子呀。”
“哪儿能少了。”
陆缺身上五万多两银票，一股脑全拿出来给雪初五，自己仅留下一千两。
雪初五道：“用不了这么多。”
“师姐拿着银子，作用比放在我手里更大，多拿点好，反正我现在没什么开销。”
外面仍下着雨。雪初五洗漱完，先去休息，担忧外事堂事务繁忙，她一时太累，陆缺把玉叶浮云床让给她用，当夜没有同房。
十天后。
陆缺休息，黎明即起，带雪初五和无事可做的苏萱，飞越海面，来到一座半面贫瘠半面葱茏的海岛。
到了海岛，太阳刚刚露头，浮在氤氲的云气里，远望去几只海鸟缓缓掠过，颇有几分海日生残夜的画面感。
苏萱打眼四望，感觉只是无人荒岛，索然叹气：“唉，这破岛有什么可玩？”
陆缺道：“破境化神的时候，巫魏宗主把这座岛赏给了我，属于我的私人领地，可以随便折腾。”
“你的…”
“嗯。”
“随便折腾，裸奔也行？”
陆缺上下扫了扫苏萱，后者警惕地后退两步，躲到雪初五身后。
雪初五掩口笑道：“也行的，可苏姑娘要做这种事，得先把陆缺轰走，不然他保准偷看。”
“我就是问问，我才不奔。”
而后雪初五和苏萱到岛上闲走闲看，走了会儿，苏萱脚下一崴，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到，抬起鞋底看，鞋底嵌了块透明石头，棱角分明，亮晶晶的，比核桃略小。
“难道是妖丹？”苏萱拔出透明石头，掂了掂，感觉份量很轻，也有没有灵力波动，叫前面的雪初五道，“雪姑娘，你看这是什么石头。”
苏萱擦了擦透明石头，放在眼前，通过石头往前面看。
雪初五略一打量道：“金刚石。”
“什么金刚石？”
“《诗》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说的他山之石可能就是金刚石，在世俗石料中硬度首屈一指，常用来打磨玉器，因又称之为昆吾剑、切玉刀。”
原来是块石头，白高兴了，浪费感情，苏萱随手抛向远处。
雪初五满脸错愕：“我…话没说完。”
苏萱道：“还有什么？”
“普通的金刚石个头小，用作切刀，大点的也用来做首饰。苏姑娘捡的那枚，纯净度很高，内无瑕疵，大小也很罕见，在宝石中亦属极品。”
“值很多银子？好几百两？”
“或许还在十万两以上。”
苏萱美眸圆睁，愣了一瞬，转身就往扔出金刚石的方向飞奔，衣裙被风带起，如一朵吹向树林的花。
“雪姑娘，快帮我找，找到了送你一枚二返精炼丹！”
雪初五莞尔一笑，暗道青丘狐坟的最小狐妖真有趣，跟她待着，让人轻松许多。
另一面。
陆缺在光秃秃的礁石之间，研习《万重山》，生发气血，他得研究研究，由血珠衍化而成的巨大版陆缺，有什么作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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