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回归于安静，天地也大白了起来。
浓雾散去，露出清晰的地面。
桑澜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垂头时，三千青丝落在锁骨与颈边，若隐若现的遮挡着上面的红印。
这一切，当然很容易被五识清晰的修士看了去。
当云无霁来到桑澜面前时，就被眼前这一幕震的失去了心神，他死死的捏着剑柄，骨节泛起白，发出了咯吱的声响。
“是谁，刚刚谁碰了你。”
桑澜抬眸，望见云无霁眸中一池的痛色。
她依然是那副笑颜。
“谁碰的重要么，在你们眼里，师妹我早已是不干净的了啊。”
“嘭”云无霁一拳捶在了桑澜旁边的树干上，整棵树都跟着震动了起来。
所有的自持与冷静在此刻溃散殆尽。
他认真的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师兄不允许你这般说自己，在无霁心里，桑澜师妹只会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桑澜默不作声的回视着他，良久才道，“师兄，你莫非是认真了。”
“嗯。”云无霁点头。“包括想和你做道侣，也是认真的。”
桑澜靠近他，呼吸喷洒在他颊边，“那我告诉师兄为何我不愿做你道侣吧。”
“因为我恨你，上辈子就恨。”
云无霁呆滞了。
手中的悦溪剑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疑惑，不解，桑澜的话如一座大山压在了心头，让人难以呼吸。
他有些幼稚的问她，
“是师兄以前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地方吗？”
“自然不是啊。”桑澜摇摇头，友好灿烂的笑，
“没事，反正你也不知道，你就当，我是因为你那浅薄的喜欢与怜悯才施舍给我的道侣之位，而感到不屑吧。”
因为，其实上辈子是原主恨他啊呵。
原本原主心里还是有这个相处了好几年的正直大师兄的。
奈何结局却被大师兄亲自用他的本命剑，将手脚全部砍了下去。
痛感与背叛的感觉相互挟来，这比一刀杀了她还要令人难受，毕竟这般做法，可是折磨啊。
桑澜的身影消失在天地，分明是夺目的红衣，却孤寂，苍白无力，随着她的离去，好像有什么也一同在云无霁心头上流失了。
云无霁按着自己的心口，被她看出本质后，这里还残留着些许慌乱。
他确实怜悯桑师妹，怜悯她那般努力，却被大家以一句她高傲而否定，怜悯她受到伤害从来不吭声，更怜悯她清白做人，却被令狐羽以淫蛇害了去。
带着这样的心情与性子变了的师妹相处，他也分不清自己会不会喜欢她了。
直至今日，这些可笑的怜悯被她揭开扔走，云无霁才认认真真的正视桑澜，正视自己。
她这般傲骨，真真切切的击在了他的心头上。
从此以后，桑澜轻而易举的成为了云无霁生命诗篇里的第一章。
这是后话，却也是正在旋转的命运齿轮。
此时的桑澜，正在射杀食尸魍魉。
这些魍魉们，不知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与普通的食尸魍魉都不同
更加凶猛，更加难对付。
她看到前不久还在和她学习使用弓箭的小师弟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食尸魍魉十分凶残，那小师弟生前笑的灿烂，如今的脸庞却面目全非，身上的一些骨头都被挖了出来，全身没一块好肉。
刷刷几下，她抓着丝带，整个人凌空飞向了屋顶，抬手，五只火箭架在弦上齐齐发射了出去。
这带着元婴后期全部威力的箭矢，不可谓不强，在场的魍魉们，没几下就全身着火，凄厉怪叫着化作一阵黑烟消散了。
一阵时间之后，汗湿了她额前的秀发，而在场所有魍魉，都被她解决了。
师弟师妹们从危险中脱离出来，望着她欢呼，“全解决了，桑师姐太棒了。”
欢呼忽然中止，桑澜走了过来，怀里抱着死去的小师弟，这一幕，太过凄惨。
系统望着自家亲爱的宿主，从她的情绪里捕捉到了一丝丝的伤心，它大惊，在空间里激动的来回翻滚。
它的宿主啊，哪里都好，任务都是完美达成的，扮演的角色也从来都不会出纰漏。
可是正因为如此，它的宿主太抽象了，活的太没有自己了，每次都是没有丝毫波动的面对着所有的事物。
眼下，她竟然学会了人类情绪的伤心，天呐！！！她这是进化了。
周身的风都是安静的。
桑澜抱着小师弟，带着他上了飞舟。
云无霁走了过来，望着桑澜虽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有一丝的嫉妒。
不过死者为大，他还是没有说什么，轻轻道，
“师妹，手累了吗，给我吧，这位师弟生前似乎喜欢依山畔水的地方，我去把他葬在河边。”
桑澜点了点头，“好，有劳师兄了。”
她的表情看不出异常，又好像没有什么伤心的，直到令狐羽走了过来，她忽然把他一把按在墙上，手指落在他脖子上。
“令狐羽，我们死了好几个师弟师妹。”
令狐羽根本措不及防她的动作，他沉默，最后抬起眼皮子，“桑师妹，我知道。”
“令狐师兄似乎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吧，你当时在干嘛？”
令狐羽心中微微一惊。
桑澜，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抬起那双星眸，索性也不装了，面上一派讽刺，“师妹质问我这些做什么，你何时成好心人了，责怪我不及时救他们？”
“修士修的是道，也是心，讲究问心无愧，否则天道难容，更会成为怪物。所以并不是我好心，只是那是最基本的道理。”
令狐羽叹了一口气，“好，桑师妹，当时是我心不在焉，没有带领好师弟妹们，抱歉。”
桑澜倏地松开了手，“你走吧。”
令狐羽最后奇怪的看了她两眼，便起身离开了。
也正是这一段交际，让桑澜确定了，方才的谢堰衣，正是他假扮的。
呵......
好一个令狐羽啊。
空间里的系统又开心又瑟瑟发抖，天呐，竟然又感受到了宿主超出原主应有的厌恶之外，她本身的厌恶了。
身为偷欢果仙灵的宿主如今有了属于人类情绪的，伤心与厌恶。
但希望她永远不要爱上任何人！只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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