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要修生养息，那得看大楚答应不答应！”
远处一声，传入崇政殿中。
周文帝定睛一看，是太子！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位身穿藏青色袍子的老者，老者手中拿着的那根龙头拐杖颇为引人注目。
按规制，身为人臣者若服色龙，手持任何带有龙纹形态的装饰品或是佩剑，当属谋反之罪。
可眼前这个人手持蟠龙头的拐杖，却是让满朝文武都不禁为之一振。
前代帝师，荣退的当朝太傅，也是当世大儒王江明……
他……怎么来了？
看见王江明的那一刻，周文帝顿时心生不妙。
莫说这王江明是三朝元老，更是儒家门徒心中的神圣，被尊称一声夫子。
能让儒家门徒都奉为夫子之人，在五千年的岁月长河中并不在多数。
就算是周文帝，也不得不走下龙椅，快步朝着王江明迎了过去。
这该给到的礼数是断断不能少，不然将来青史之上必定会有周文帝不尊大儒的记载，青史笔笔如刀，甚至可以给他这个皇帝定了性，他焉能不周到备至？
“太傅！您，您怎么入京了？清江浦距离京城一千余里，是谁胆敢打扰您的清修，让您入京？”
说着，周文帝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周棣。
周棣随即朝着周文帝一拱手道：“父皇，是我请太傅他老人家入京的，我听说晋王为了今天这次大朝会，特意将自己的岳父老泰山给请了来，那可是堪称天下名嘴的赵瑺赵夫子，若是我不将老太傅请来，岂不是这场辩论甚无趣味？”
一席话，立马将赵瑺和周明启之间的关系点破。
朝堂之中不少人恍然大悟！
险些忘记周明启之所以备受宠爱，跟其妻族和岳丈有着分割不开的关系。
那可是天下闻名的龙门赵氏一族，尊贵着哩！
赵瑺闻言顿时面色一黑，若是先前王江明不在，赵瑺的确可以托大，甚至反唇相讥一下也无可厚非。
可现如今面对着被士子学子们视为神的王江明在场，就算周棣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在王江明没有表态之前，谁敢率先胡言乱语，那必然会成为被抨击的活靶子。
当下，就看周棣微微一笑开口道：“既是养民还是以战止战，我看不如请王老夫子来说上一说。”
王江明顿时一愣，这周棣，今天是把自己当做最大的挡箭牌和炮弹！
不过没关系，此番进得京来，他就没打算安然无恙的出去，哪怕是冒犯了龙颜，该说的话他也要说。
他要给这大周争得一个朗朗乾坤，争得一个光明的未来，即便是儒家的门徒从今往后会受到周文帝的敌对，可是这话他也依旧要说。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王江明轻轻地拍了拍周文帝的手背，随即走到这崇政殿的正中间转过身来面对着眼前的文武百官。
捋了一下胡须，继而开口说道：“臣曾在古籍之中看到过一个故事，昔年某国有名将名岳飞，在他即将攻入对方京都黄龙府之时，被当朝皇帝以十二道金牌召回之后冤杀在风波亭。”
这故事，正是周棣在路上跟王江明所讲的。
昔年岳爷含冤受屈，只差一点就可以收复失地，迎回二圣！
“为何当朝皇帝会下达这一圣旨？可是他昏庸无道吗？我看非也！”
王江明捋着胡须，目光极为锐利，环视了一眼众人之后再度缓缓地开口说道：“概因这将领太强太猛，早已是功高震主，概因这皇帝视皇权大于将领的忠心，概因这将领只差一步就可让天下再无战争，甚至是完成大一统，到时皇帝陛下又该如何赏赐他？”
“又概因这皇帝承受不起战争失败的后果，能够争取到眼前的和平，已是最大的幸事，战争若胜则罢，若不胜则要割地赔款，自降国号，如此巨大的损失，皇帝不想担上这恶名。”
王江明的一番话，让主战派们都是一愣。
耿之奇甚至想出言打断王江明的言论，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大儒的份上，早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非要与其争论一番才肯罢休。
可最终，耿之奇硬生生地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周文帝心里也是一愣。
难道说这王江明明面上是主战派，实际上却是跟自己一条心？
心中刚刚萌生出一阵窃喜的周文帝，却看见王江明面色一变，紧接着话锋一转。
“老夫虽然不通战阵，可老夫也知道这胜利之师毫无理由的班师回朝，距离最终胜利只差一步而退却，对一支军队是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的，但比这更严重千倍万倍的却是，民心却被皇帝的当头一棒，彻底打断了脊梁骨！”
“什么？”
周文帝顿时错愕，嘴巴张得老大。
满朝文武更是惊愕不已，目光纷纷看向了王江明。
“民心可用，士气可用之下，当头棒喝无异于自毁长城，皇帝毁掉一支军队可以再建立，可若是毁掉了民心，毁掉了士气，那将再无重建的可能，至少一朝一代一世是无法实现了。”
“据臣观察这古书之中故事的结局，从此之后某国一蹶不振，且打且退，困守一隅之地，最终被灭国。”
王江明讲完这个平行世界中的历史故事，再度环顾四周。
只看耿之奇陷入了深思之中，周明启和周明武也是一愣。
这说的哪里是故事，分明就是大周啊。
王江明这是借事讽今！
周文帝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即便王江明是当世大儒，又如何能这么讽刺自己，讽刺大周？
“陛下，这国之故事并非是为臣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那是一段被尘封起来的历史！”王江明悍然昂起头来，目光直逼周文帝。
“臣建议陛下，以战止战，以战促进和平！此番我们占尽了优势，如不抓住优势，优势也会随着时势变迁，到时候如果我们幡然醒悟，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老臣今日托大一次，就跪在这丹陛之下，叩请陛下应允太子殿下带兵出征，他若不胜，老夫自裁以谢天下，以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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