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莲机哑口无言。
小敖纯始终捉不住这一抹熟悉感，“你为何不回答。”
“我是狐狸，要与你做天下第一好的狐狸。”
“你胡说！我的狐狸明明在我身旁！我不认得你！”
小狐狸暗自扯了扯小敖纯的手臂：“小白，既然识不得，就快些同我走吧。此处好生沉闷，憋得我透不上气。”
黎莲机听见这道他幼时的孩音，心中一阵痛恨。可惜他只看得见小敖纯，却是寻不到引诱他的心魔。
“你这冒牌货！给我闭嘴！”他先是冷声发泄一句。
也算是因此料到敖纯一心求得解脱，他急得恼了，全身不住发抖，当即又对小敖纯吼道：“白龙！别再自我欺骗了！快给我过来！”
小敖纯将头摇作拨浪鼓，逃避蹲下身去，将脸埋到双腿上，痛苦闷声。
“不、不……我不是你叫的白龙！我不认得你！我是小白……我不认得你……”
黎莲机稀里糊涂，一时搞不清楚在此处敖纯为何一直是幼时模样，见他如此弱小无助，火气烟消云散，便不忍心扯着嗓子继续凶他，只得柔声规劝：“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你肯定认得我。小白听话，不要再与我闹脾气，快过来。”
小狐狸一同蹲下身，拽紧小敖纯的手，瑟瑟道：“小白，别再像当初一般，丢我一人孤零零在河边，可好？我、我害怕。我不想回去男人那里，我不能没有你……”
黎莲机双眸促缩，心口发紧一般钝痛，仿若由人攥住心脏一下下收紧，每个下一刻，都可能要是捏爆它，取他性命。
那会是他该讲出的话？
不是……
绝对不是。
可……平白无故的，他为何会觉得吸口气鼻口都要酸涩？
小敖纯对小狐狸言听计从，起身便想随他而去。
黎莲机不及细思，大声喊道：“白龙！你冷静点！不要听信别人！他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他只是你的幻觉！别过那座桥，过去以后，你会死的！快同我回去！”
小敖纯将信将疑审视起小狐狸。
小狐狸缩了缩肩膀，委屈万分道：“不，小白，我不是假的……我不是……”
他从兜肚里掏出小敖纯先前赠予的夜明珠，递上容小敖纯查看定夺，“看，你送我的宝贝。这枚夜明珠我一直贴身带着，我不是假的！”
听及此处，黎莲机当即全身虚脱，薄唇泛白。若非动弹不得，他怕会因无可着力而跌倒在一片血花丛中。
最终，他只能目睹着小敖纯上桥去。
他不信邪，尝试挣脱束缚住他的力道。
不得不说，始作俑者还是敖纯，此处全由他意念掌控，就连黎莲机也只能任他摆布，他潜意识不想黎莲机捣乱，黎莲机便寸步难移。
他，只求一死了之，确实也是撒手了一切。
待小敖纯如愿以偿走上桥，黎莲机便能动作了。
黎莲机气愤之至，粗喘着气平复几下呼吸，才尚未背过气去，他顾不得一经上桥是否算作死灵，迅疾如风追到桥中央。
“给我过来！”他一把揪住尚不及他腿长的小敖纯，提溜起来扛在肩头，骂骂咧咧的往回走。
“放开我！放开我！”小敖纯拳脚相加，连打带踢。
小狐狸望着被强行挟走的小敖纯，无能为力，眸中闪烁着说不出的痛：“小白……”
小敖纯不痛不痒的攻击对黎莲机构不成任何威胁，眼见小狐狸离他越来越远，而黎莲机始终无动于衷，情急之下，他抱住黎莲机的脖子，照准脖颈，狠狠咬下一口。
黎莲机疼得闷哼，牵制小敖纯的手松懈力道，他将掌心捂向痛处，一摸便是他熟悉不过的粘稠感，“你这属狗的本性……”
小敖纯趁机挣脱，滑跳下身，摔了一跤也不觉疼，利索爬起来跑上桥，重新冲小狐狸去了。
既然有道理跟他说不清……黎莲机唯剩一个念头，先摁住这小屁孩抽一顿。
就在他再次跟上试图逃跑的小人儿，不等他动手捞回来，小敖纯已料知难逃魔掌，直接就地一躺，扑腾几下撒着泼，忽然就捂脸痛哭。
黎莲机显是没想到这一招，手下抓个空。
“哇啊……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呜呜……母后，我要去寻我的母后，我要小狐狸陪我……呜……呜哇……”
小敖纯悲嚎漫天，一声接一声，肝肠寸断，并开始反复打滚，一圈又一圈，以此发泄。
黎莲机身形一顿，抓空的手还来不及收，脑中“嗡”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小敖纯坐起身，双手仍揉着哗哗泪水，“呜啊……哇……母后，小狐狸……”
“哇啊……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父不亲，母别离，兄弟无情，小狐狸被抢。呜……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不剩……呜呜……我要去找母后，我要我的小狐狸，我不要重回冰冷人世，不要……呜哇……”
桥上，一大一小，一站一坐。一个泪决堤，一个手无措。
桥下，黑流激荡，惊涛拍岸，却始终掩不住一个小娃娃的哭喊，其中的悲愤仿似嚎啕出了他半生的苦楚、憋难，拍打在黎莲机心口，残忍到像要将他砸得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不知为何，他听见了，他清清楚楚听见敖纯的心声，一遍遍回荡在脑海。
——女娲神使如何？
——祥瑞护世又如何？
——神灵神使如何？
——渡化万千又如何？
——练就一腔本事，蓦然回首才意识，解救不了的，从始至终，唯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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